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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JPS-024】生中出しあたりまえ 閉経してますから! 奇跡の美魔○ 栗原真希 55歳デビュー</a>2013-02-21シュガーワークス&$Mister(シュ133分钟 唐宋八大众文钞(全3册)最新章节

      卷之一 韩文公文 韩文引

韩昌黎文起八代之衰 (1) ,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然读其文而不知其是以为文,虽徒仰之何益?李汉序其文【MIJPS-024】生中出しあたりまえ 閉経してますから! 奇跡の美魔○ 栗原真希 55歳デビュー2013-02-21シュガーワークス&$Mister(シュ133分钟,以为日光玉洁、周情孔想,可谓善描画矣 (2) 。而是以为文者,汉不成谈也。老泉比之长江大河,浑灏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遽 (3) ,亦犹李汉之见也。他如宋景文赞其刊落陈言 (4) ,黄山谷称其无一字无来处 (5) ,东坡以为文至韩子乃集大成 (6) 。其论当矣,而犹未知公是以为文者。何也?公固自言之矣。曰:“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不雅,非圣东谈主之志不敢存 (7) 。”是其学为文之心也。曰:“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 (8) 。”是其养乎文之谈也。曰:“千里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行状,而振奋乎文章 (9) 。”是其积之厚以为文之本也。曰:“本深而末茂,实大而声宏,行峻而言厉,心醇而气和;昭晰者无疑,清闲者多余 (10) 。”是以尽乎文之妙也。曰:“为文宜师古圣贤东谈主,师其意不师其辞 (11) 。”曰:“文无难易,惟其是 (12) 。”曰:“能自援手不相沿 (13) 。”是是以提纲挈要,教东谈主为文之法也。

【凝视】

(1)韩昌黎文起八代之衰:语出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独韩文公起布衣,言笑而麾之,六合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谈济六合之溺,忠犯东谈主主之怒,而勇夺全军之帅。”八代,指东汉、魏、晋、宋、皆、梁、陈、隋。

(2)“李汉序其文”几句:语出李汉《昌黎先生集序》:“比壮,经籍通念晓析,酷排释氏,诸史百子皆搜抉无隐。汗澜卓踔,奫泫澄深。诡但是蛟龙翔,蔚但是虎凤跃,锵但是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想。千态万貌,卒泽于谈德仁义,炳如也。”

(3)“老泉比之长江大河”几句:语出苏洵《上欧阳内翰第一书》:“韩子之文,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遽,而胁制蔽掩,不使自露,而东谈主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

(4)宋景文赞其刊落陈言:语出宋祁等撰《新唐书·韩愈传》:“然愈之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下无论也。当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横骛别驱,汪洋放肆。要之,无拒抗圣东谈主者。其谈盖自比孟轲,以荀况、扬雄为未淳,宁不信然。”宋景文,宋祁谥景文。

(5)黄山谷称其无一字无来处:语出黄庭坚《答洪驹父书》:“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东谈主念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

(6)东坡以为文至韩子乃集大成:语出苏轼《书吴谈子画后》:“故诗至于杜子好意思,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谈子,而古今之变,六合之能事毕矣。”

(7)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不雅,非圣东谈主之志不敢存:语出韩愈《答李翊书》。

(8)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语出韩愈《答李翊书》。

(9)“千里潜乎训义”几句:语出韩愈《上兵部侍郎李巽书》。

(10)“本深而末茂”几句:语出韩愈《答尉迟生书》。

(11)为文宜师古圣贤东谈主,师其意不师其辞:这两句并非韩愈原句,原句出于韩愈《答刘岩夫书》:“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东谈主。曰:古圣贤东谈主所为书具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

(12)文无难易,惟其是:语出韩愈《答刘岩夫书》:“又问曰:文宜易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云尔矣。”

(13)能自援手不相沿:语出韩愈《答刘岩夫书》:“能者非他,能自援手不相沿者是也。”

【译文】

韩愈的文章能够提振汉魏六朝以来衰颓的文风,六合念书东谈主爱慕韩愈如同仰望泰山北斗。但是,如果读韩愈的文章而不知谈他是怎样写文章的,即便再如何爱慕,又有什么用呢?李汉为韩愈的文集写序,认为韩愈的文章像太阳一样发光,像玉石一样洁净,寄情想于周公、孔子,这些刻画不错称得上辱骂常适合的了。但是,相关韩愈是如何作文的,李汉是不成够证明白的。苏洵称赞韩愈的文章像长江、黄河一样,雄壮雄伟,奔流继续,其中囊括鱼鳖蛟龙等多样让东谈主感到奇怪、惶遽的东西,这和李汉的观点是一致的。其他像宋祁称赞韩愈的文章删尽贪污的言辞,黄庭坚称赞韩愈的文章莫得一个字莫得来历,苏轼则认为文章到了韩愈这里才可称得上是集大成。这些评论都是准确的,但是还都莫得谈及韩愈是如何作文的。为什么呢?韩愈我方照旧说过了。他说:“不是夏、商、周、西汉、东汉的书,我不敢读;不是圣东谈主之志,我不敢在心中留存。”这恰是韩愈学习为文的全心啊!韩愈说:“让我方的想想行走在仁义之路上,溯游到《诗经》《尚书》的泉源。”这是韩愈在教养我方的为文之谈啊!韩愈说:“千里浸于经籍的语词的训释之中,反复尝试于句读的点断,继续历练于现实事务之中,欢乐振奋于文章的撰写中。”可见,韩愈深厚的积淀,恰是其为文的根底。韩愈说:“树根扎得深,枝杈就越发繁盛;内在的推行力量苍劲,外皮的声例必定宏远;行动高尚,言辞就会很隆重严肃;心性醇正,立场就会相等和蔼;看得清楚,心中就不会有疑虑;散逸超然,工作就挥洒自由。”韩愈将文章的妙处体悟得相等全面。韩愈说:“写稿文章应当效法古代的先贤圣哲,学习他们的想想而不要学习他们的言辞。”韩愈说:“文章莫得难易之分,唯独真确与否。”还说:“要形成我方的作风,而非鉴戒别东谈主的作风。”韩愈说过的这些话,言简意该,在辅导东谈主们写稿文章的要领。

盖公是以为文者 (1) ,尽乎公所自言者矣。自李汉以下,推尊公文者,能言其然,而不成言其是以然。非不成言也,无以复加乎公所自言也。后之学者,毋徒读公之文,当知公是以为文者。于公之言深味之 (2) ,无患乎趋向之不正矣 (3) 。

【凝视】

(1)是以为文:写文章的要领。

(2)味:体味。

(3)趋向:标的。

【译文】

韩愈作文的要领、心得,他我方照旧说得很充分了。从李汉之后,推崇韩愈文章的,能够说出韩愈文章的果决容颜,而不成说出韩愈文章是以然的限定。并非莫得智商说出,而是无法在韩愈自我回来的基础之上有所补充了。后世学者,不要泛泛阅读韩愈的文章,还应该了解韩愈是以作文的要领。荟萃韩愈自我的回来,细细玩味,就不会担心我方前进的标的潦草正了。

论佛骨表 【题解】

文中所言“佛骨”,为佛释迦牟尼指骨舍利。佛指舍利供奉在凤翔府秘诀寺塔中,相传三十年开塔一次,开则岁丰东谈主安。从唐高宗驱动,共计有七位唐代皇帝恭迎过佛指舍利。元和十三年(818),功德使上奏,请迎佛指舍利。次年正月,宪宗便命太监与僧徒迎入大内,留藏禁中三日,再送京城梵刹。一时上自王公,下至子民,驰驱救济。时任刑部侍郎的韩愈,遂上此表,以期扶正谈、辟异端,救时下佞佛之弊。

文章开篇历数上古高年之皇帝,言耄耋之期,非关佛力。继而列举佛法流入中国后,于国则乱一火接踵,运祚不长;于君则难享天年,寿促多辱。佛之效验,于此可知矣。至此,文章波澜初现,稍作收束,复趁势而下。降至本朝,高祖已有辟佛之意,惜乎未能实行。宪宗初立,曾下诏不许度东谈主为僧尼羽士,又不许创立寺不雅。文章上援祖训,下征诏书,入室操戈攻子之盾,宪宗几无可置对。至此文气繁盛,峥嵘微露。因为这篇文章是面君之作,不成一味逞气穷究。一句“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荡开一笔,文气为之稍舒。上既言礼佛之有害,下始论佞佛之贻害。究其祸源,乃在宪宗。由于未便直言,韩愈动笔颇费揣度:以皇帝之圣明,断不肯信佛,至今所为,不过厌东谈主之心,“设诡异之不雅、戏玩之具耳”。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子民愚冥易惑,以至于感冒败俗、屈辱国体。言出严慎,呕精心血。韩愈劝谏之情挚意切,于此可见一斑。韩愈进而为佛骨祛魅:佛本夷狄之东谈主,生时不过礼以藩属,身后尤宜避其凶秽。既祛其魅,则缘何待之?韩愈引圣东谈主之说、古东谈主之例以为鉴照,言宜将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底。韩愈于篇末放言“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则自任殃咎,在所不惜。文章于此处收煞,其凛然之气邑邑乎充塞苍宇。

臣某言 (1)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 (2) ,自后汉时流入中国 (3) ,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帝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及禹,年皆百岁 (4) 。此时六合太平,子民安乐寿考,但是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殷汤亦年百岁 (5) ;汤孙太戊 (6) ,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 (7) ,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推其年数,盖亦俱不减百岁。周文王年九十七岁 (8) ,武王年九十三岁 (9) ,穆王在位百年 (10) 。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非因事佛而致然也。

【凝视】

(1)臣某言:臣韩愈谨言。开篇径入正题,不消套式,沿用汉魏群臣上书之时势。

(2)夷狄:古称东方部族为夷,朔方部族为狄。后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之外的各族。

(3)自后汉时流入中国:据释僧祐《出三藏记集·四十二章经序第一》纪录,东汉明帝刘庄梦神东谈主金身、丈六、项有日光,臣下对以神东谈主为佛。明帝于是遣蔡愔前去天竺求取佛法,得《四十二章经》、佛像。蔡愔以白马载佛经,与僧东谈主摄摩腾、竺法兰同回洛阳。永平十一年(68),建白马寺于洛阳东郊,即所谓白马驮经的故事。至此释教在中国渐渐兴盛起来。

(4)“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几句:以上对于古代帝王的年岁皆出自晋皇甫谧《帝王世纪》,并不着实。

(5)殷汤:即商汤,其鼻祖契封于商;汤有六合,遂号为商。自后屡次幸驾,到盘庚迁殷地后,改为殷,故商亦称巨贾。

(6)汤孙太戊:商汤的五世孙。

(7)武丁:商汤的十世孙。他和太戊在位年岁,皆据《尚书·周书·无逸》。

(8)周文王:姓姬名昌,相传为黄帝之后。

(9)武王:姓姬名发,武王伐纣灭商后,建立周朝。他和文王年岁皆据《礼记·文王世子》。

(10)穆王:名满,文王五世孙。其年岁据《尚书·周书·吕刑》。

【译文】

臣韩愈谨言:所谓佛,不过是外洋的一种法术结束,自后汉时才流传到中国,上古并不曾有。邃古时,黄帝在位百年,享年一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享年一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享年九十八岁;帝喾在位七十年,享年一百零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享年一百一十八岁;舜及禹,皆享年一百岁。那时,六合太平,子民安居乐业,皆享天年,而那时中国并莫得佛。自后,商汤也享年百岁;商汤的五世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商汤的十世孙武丁在位五十九年,史籍莫得纪录他们的寿命是若干,推测他们的年岁,大约也都不少于百岁。周文王享年九十七岁,周武王享年九十三岁,周穆王仅在位时候就长达百年。那时释教也莫得参加中国,这些帝王明显并非因为信奉释教才得享高年的。

汉明帝时 (1) ,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后乱一火接踵,运祚不长。宋、皆、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2) ,前后三度舍身施佛 (3) ,宗庙之祭,不消牲牢 (4) ,昼日一食,止于菜果 (5) ;其后竟为侯景所逼 (6) ,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不雅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

【凝视】

(1)汉明帝:东汉明帝刘庄。刘庄为光武帝刘秀之子,中元二年(57)即帝位,永平十八年(75)驾崩,在位时候十八年。

(2)梁武帝:即南朝梁建国皇帝萧衍。天监元年(502)称帝,太清三年(549)为侯景所幽死,在位四十八年。

(3)三度舍身施佛:据《南史·梁本纪》载,梁武帝于大通元年(527)、中大通元年(529)、太清元年(547)三次舍身同泰寺为佛徒,每次皆由他的犬子和大臣用重金赎回。

(4)宗庙之祭,不消牲牢:据《南史·梁本纪》载,梁武帝于天监十六年(517)三月,下令“郊庙牲牷,皆代以面。”

(5)昼日一食,止于菜果:据《南史·梁本纪》载,梁武帝“溺信佛谈,日止一食”。据费长房《历代三宝纪》载,梁武帝“天监中便血味备断,日独一食,食止菜蔬。”

(6)侯景:字万景,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东谈主。原为北魏大将,后降梁。不久又叛梁,破建康,攻入宫城,梁武帝被囚并饿死。

【译文】

东汉明帝时,中国才有释教,明帝在位不过十八年。明帝以后国度战乱不已,国运不久。宋、皆、梁、陈、元魏以来,信奉释教越来越恭谨虔敬,立国的时候和皇帝的寿命却愈加片时。唯独梁武帝当了四十八年的皇帝,他前后三次舍身梵刹作念经徒,他祭祀宗庙,不杀牲口作祭品,他本东谈主每天只吃一顿饭,只吃蔬菜和生果;但他自后竟被侯景所逼迫,饿死在台城,梁朝也很快消一火。信奉释教祈求得到福佑,斥逐得到的却是可怜。由此看来,佛不足以信奉,是不言而谕的了。

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 (1) 。那时群臣 (2) ,材识不远,不成深知先王之谈、古今之宜、推阐圣明 (3) ,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

【凝视】

(1)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据《旧唐书·傅奕传》《新唐书·高祖纪》载,武德七年(624)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释教,高祖欲从其言,后因退位而止。高祖,即唐高祖李渊,公元618年废隋恭帝,受禅让,称帝,建立唐朝,年号武德。

(2)那时群臣:指中书令萧瑀等东谈主反对傅奕除佛的主张。萧瑀信佛,故神勇反对傅奕的主张。

(3)宜:合法的预见预见,妥当的事情或办法。

【译文】

本朝高祖皇帝在刚刚给与隋朝六合时,就绸缪肃除释教。那时的群臣,才识短浅,不成深刻领悟先王的旨意,不成了解从古到今普遍适用的治国措施,无法阐明并推行高祖皇帝结拜睿智的主张,以改良信奉佛法这种社会弊病,肃除释教这件事于是就罢手莫得实行。我对此常常感到缺憾!

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 (1) ,结拜威武,数千百年已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东谈主为僧尼羽士,又不许创立寺不雅 (2) 。臣常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转令盛也!

【凝视】

(1)睿圣文武皇帝:据《旧唐书·宪宗本纪》,元和三年(808)正月,群臣上宪宗尊号为“睿圣文武皇帝”。

(2)“即位之初”几句:《唐会要》卷五十纪录元和二年(807)三月《科制避徭诏》中有“六合子民,或冒为僧羽士,苟避徭役,有司宜备为科制,修例闻奏”,当指此事。

【译文】

我认为睿圣文武的皇帝陛下,您的结拜、威武,几千年来莫得东谈主比得上。陛下即位的初期,就不准许剃度东谈主当僧尼羽士,更不准许创建梵刹谈不雅。我常以为高祖皇帝消逝释教的意愿一定会在陛下手中得以完毕,现在纵令不成立即完毕,若何不错放荡释教转而让它兴盛起来呢!

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 (1) ,御楼以不雅,舁入大内 (2) ,又令诸寺递迎供养。臣虽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道喜祥也 (3) 。直以年丰东谈主乐,徇东谈主之心 (4) ,为京都士庶 (5) 设诡异之不雅、戏玩之具耳 (6) 。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子民愚冥,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斯,将谓真隐痛佛。皆云:“六合大圣,犹一心敬信;子民何东谈主,岂合更惜身命?”焚顶烧指 (7) ,百十为群;解衣散钱 (8) ,自朝至暮;转相仿效,只怕后时;老小奔波,弃其业次 (9) 。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 (10) ,以为供养者。感冒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凝视】

(1)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据《旧唐书·宪宗本纪下》:“迎凤翔秘诀寺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乃送诣寺。王公、士庶驰驱舍施如不足。”

(2)舁(yú)入大内:抬进皇宫。舁,抬,扛。大内,指皇宫。

(3)作此崇奉,以道喜祥也:据《旧唐书·懿宗本纪》,咸通十四年(873),唐懿宗下诏:“朕忧勤在位,爱育生灵,遂乃尊崇释教,至重玄教,迎请真身,为万姓道喜。”可见史上确有以佛骨道喜之说。

(4)徇:驯从,依从。

(5)士庶:士东谈主和普通子民。亦泛指子民。

(6)诡异之不雅:新奇怪异的景不雅。

(7)焚顶烧指:指用香火烧灼头顶或手指,以苦行来默示奉佛的虔敬。

(8)解衣散钱:指以救济财帛来默示奉佛的虔敬。

(9)业次:犹生业、服务。

(10)脔(luán)身:从我方身上割下肉来。脔,把肉切成小块。

【译文】

如今听说陛下敕令大都僧东谈主到凤翔宽待佛骨,陛下我方则切身登楼不雅看,将佛骨抬入宫内,还敕令各古刹依次宽待供奉。我诚然十分愚鲁,也知谈陛下一定不是被佛所诱惑,进行如斯普遍的敬奉庆典,以祈求得到幸福镇静的。不过是由于年景矫捷,子民安居乐业,适当东谈主们的情意,为京城的士东谈主和子民成立奇异的景不雅,以及游戏玩乐的东西结束。哪有像您这样圣明的皇帝,而肯信托佛骨有灵这种事呢!但是老子民一丁不识,容易诱惑难以有清醒强硬,如果他们看到陛下这样作念,就会说陛下是真心真心信奉佛法。子民都说:“皇帝是无所欠亨的,还一心敬奉信仰佛;老子民又是什么身份的东谈主,若何不错愈加小气躯壳、性命而不去献身为佛徒呢?”于是他们就会焚灼头顶和手指,成十上百东谈主聚在沿途;从早到晚,救济衣物财帛;迤逦着彼此仿效唯恐落在后边;老小竞相驰驱,丢弃了他们所从事的服务和天职。如果不坐窝遏制,佛骨再经过各古刹,必定有东谈主砍掉胳臂,割下身上的肉来奉献给佛陀。此等感冒败俗的行动,必定会传之四方成为笑谈,这可不是小事。

夫佛本夷狄之东谈主 (1) ,与中国言语欠亨,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 (2) ,身反抗先王之法服 (3) ,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 (4) ,礼宾一设 (5) ,赐衣一袭 (6) ,卫而出之于境,不令惑众也。况其身故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 (7) ,岂宜令入宫禁!

【凝视】

(1)佛:此处指释教独创者释迦牟尼,降生与行径的时期稍早于孔子。

(2)法言:适当礼制的言语。

(3)法服:僧、谈所穿的僧衣。

(4)宣政:唐长安宫殿名,在东内大明宫内含元殿后,为皇帝接见番邦入京朝贡使者之所。《资治通鉴·唐纪五十六·元和十四年》注:“唐时四夷入朝贡者,皆引见于宣政殿。”

(5)礼宾:唐院名,在长兴里北,为招待外宾之所。《资治通鉴·唐纪五十六·元和十四年》注:“唐有礼宾院,凡胡客入朝,设席于此。”设:设席招待。

(6)一袭:一套。指单衣复衣皆全者。

(7)凶秽之余:尸骨的残余。此指所迎佛骨仅指骨一节。

【译文】

佛本来是不开化的蛮邦之东谈主,和中国言语欠亨,衣服样式不同,嘴里不讲先王留住的适当礼制的语言,身上不穿先王轨则的适当礼制的衣服,不懂得君臣仁义、父子之情。假如他至今还谢世,奉了他的国君的敕令,来到我国京城朝拜,陛下容纳宽待他,不过在宣政殿接见一次,由礼宾院设一次酒菜招待一下,赐给他一套衣服,派兵护卫着让他离开我国境内,不许他诱惑子民。何况他照旧死了很久,枯朽的指骨,是肮脏省略的逝者的残留部分,若何不错让它参加宫廷里!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1) 。”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 (2) ,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省略 (3) ,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不雅之,巫祝不先,桃茢不消,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底,断六合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六合之东谈主知大圣东谈主之所作为 (4) ,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无任感激恳悃之至 (5) !谨奉表以闻。

【凝视】

(1)敬鬼神而远之:谓对鬼神要尊敬,但不要接近,即“气势汹汹”之意。语出《论语·雍也》。

(2)行吊于其国:谓到别的国度参加丧礼。吊,祭奠怀念死者。

(3)尚令巫祝先以桃茢(liè)祓(fú)除省略:《礼记·檀弓下》:“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茢、执戈,恶之也,是以异于生也。”巫祝,巫以跳舞迎神娱神,祝以言辞向鬼神求福去灾。桃,桃枝,古东谈主迷信,认为鬼怕桃木。茢,笤帚,古东谈主认为不错扫除省略。祓除,驱除。

(4)大圣东谈主:指宪宗。

(5)无任:不胜。恳悃(kǔn):恳切忠诚。

【译文】

孔子说:“对鬼神宜持诚敬的立场,并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古代的诸侯,在他的国度举行祭吊行径,尚且敕令巫师首先用桃枝扎成的笤帚举行祓礼,以抹杀省略,这之后才进行祭吊。现在无缘无梓里取来朽烂肮脏的东西,陛下亲临不雅看它,却不先让巫师抹杀邪气,不消桃枝扎成的笤帚扫除肮脏,群臣不说这种作念法不对,御史不指出这种作念法的症结,我实在感到欺凌。我恳求将佛骨交给相关部门,扔进火里水里,永恒衰一火这个佛僧骗东谈主的根底,息交六合东谈主的疑虑,阻绝后代东谈主的诱惑,使六合的东谈主知谈大圣东谈主的一言一行远远地超出普通东谈主之上,这岂不是大功德吗?岂不是十分快乐的事吗?佛如果真的灵验,能降下苦难的话,那么,一切的祸殃,都应加在我的身上,老天爷在上头看着,我毫不后悔埋怨。我不胜感激恳切之至,谨奉献上这个表章让陛下知闻。

【评点】

茅鹿门曰:韩公以皇帝迎佛,特以祈寿护国为心,故其议论亦只以福田上立说,无一字论佛宗旨。

张孝先曰:韩公此文,斥异端,扶世谈,堂而皇之,不顾利害,是天地间大相揣度翰墨。

【译文】

茅坤评论谈:韩愈认为皇帝宽待佛骨,只是发心为了祈求长命、护佑国度,因而在讲述时也仅在释教与此相关的所谓“福田”之说上辩驳立论,并无一字论及释教的宗旨。

张伯行评论谈:韩愈这篇文章,摈弃异端学说,匡扶世谈东谈主心,曲直分明,敢作敢为,统统不顾及个东谈主的利害关系,是天地间至为要紧的一篇翰墨。

论本年权停举选状 【题解】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自正月至五月,天不下雨。秋七月,宰辅杜佑以关辅饥,奏请罢吏部铨选、礼部贡举。韩愈时年为四门博士,抗疏论列。需要指出的是,题目中所言“本年权停举选”,“本年”应当指的是贞元十九年(803)。马端临《文件通考》卷二十九“唐登科记总目”载,贞元十九年登科“进士二十东谈主,诸科六东谈主”。不是暂停举选了吗?若何还有登第东谈主数的纪录?这如何评释呢?正本,科举磨真金不怕火的端庄磨真金不怕火时候一般在每年的十二月份,而放榜时候一般在第二年二月份。是以贞元十九年二月所放的榜,是贞元十八年(802)的举子们的磨真金不怕火斥逐。据徐松《登科记考》,贞元二十年(804)停举。因此韩愈虽有此疏,其实并未被礼聘。文中曰“虽非朝官”,因为韩愈那时为四门博士,尚未拜御史,是年冬,始迁监察御史。韩愈升任御史后即有《御史台上论天旱东谈主饥状》,文中已有“弃子逐妻以求口食”,“寒馁谈途,毙踣沟壑”的刻画。可见,韩愈前此对旱灾的臆想有些不足。

右臣伏见今月旬日敕 (1) ,本年诸色举选宜权停者 (2) 。谈路相传,皆云以岁之旱,陛下轸恤京师之东谈主 (3) ,虑其乏食,故权停举选以绝其来者 (4) ,是以省费而足食也。

【凝视】

(1)右:古东谈主书写,自右至左。此处“右”字,指题目中所言“本年权停举选”之事。韩愈奏状,开宗明义,直入主题。伏:敬辞。古时臣对君奏言多用之。敕:诫饬,警告。“敕”字本来泛指自上告下之词,六朝以后,专指皇帝的诏书。《新唐书·百官志一》:“凡上之逮下,其制有六:一曰制,二曰敕,三曰册,皇帝用之。”

(2)诸色:犹言多样。举选:指礼部贡举、吏部铨选。权停:暂停。

(3)京师:泛指国都。《春秋公羊传·桓公九年》:“京师者何?皇帝之居也。”

(4)来者:指来京城参加磨真金不怕火的举子们。

【译文】

臣韩愈看到七月旬日诏书,晓示本年贡举、铨选等多样选拔磨真金不怕火暂时罢手。子民彼此告语,都以为本年大旱,陛下忧念京都难民,担心他们缺乏吃的,是以暂停本年的多样磨真金不怕火,免得举子们云集京都,既破坏了我方的盘缠,又分食京都子民的口粮。

臣伏想之:窃以为十口之家,益之以一二东谈主 (1) ,于食未有所费。今京师之东谈主,不止百万 (2) ;都计举者不过五七千东谈主 (3) ,并其僮仆畜马,不妥京师百万分之一。以十口之家计之,诚未为有所损益。又本年虽旱,去岁大丰,商贾之家,必有储蓄。举选者皆赍持资用,以有易无,未见其弊。今若暂停举选,或恐所害实深:一则遐迩惊险,二则东谈主士自在。臣闻古之求雨之词曰:“东谈主失责欤 (4) !”关联词东谈主之失责,足以致旱,今缘旱而停举选,是使东谈主失责而召灾也。

【凝视】

(1)益:增多。

(2)不止(chì)百万:不止百万。不止,不止,何啻。韩愈此处出具的长安城东谈主口数据,照旧成为后世学者接洽长安东谈主口数目的要紧依据。韩愈更有《外出》诗,诗中有“长安百万家,外出无所之”之句,诗中所云“百万家”,显系夸张之辞,不如呈给德宗皇帝的奏章更为严谨着实。

(3)都计举者不过五七千东谈主:合计来京城参加举选的东谈主不超过五千至七千东谈主。都计,合计。柳宗元《送辛殆庶劣等游南郑序》:“朝廷用翰墨求士,每岁布衣束带,偕计吏而造有司者,仅半孔徒之数。”柳宗元所统计的举子的数目大约为一千五百东谈主,与韩愈统计的数字有很大的出入,据后世学者接洽,韩愈的统计有夸大的因素。

(4)东谈主失责欤:是东谈主的失责变成的天灾吗。《春秋公羊传·桓公五年》:“大雩者何?旱祭也。”王闿运笺:“大旱,可知也。君亲之南郊,以六事谢过。自责曰:政不一与?民失责与?宫室崇与?妇谒盛与?苞苴行与?谗夫倡与?使童男女各八东谈主舞而呼雩,故谓之雩。”韩愈此语本于此,因避太宗讳,遂改“民”为“东谈主”。

【译文】

臣以为:一个十口之家,增多一两个东谈主,所费食粮并不太多。而今长安东谈主口,不止百万;而来京城参加举选的东谈主数系数也不过五千到七千东谈主。即便加上陪同举子们沿途来的书童、仆东谈主、马匹,也不足京城东谈主口的百万分之一。按十口之家宽待一两东谈主来计较,的确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另外,本年诚然大旱,但昨年却是一个丰充年,商家一定储蓄有阔气的食粮。举子们来京城,都带有充足的用度,用他们有的钱来交换他们莫得的食粮,看不到有什么瑕疵。如果本年倏得罢停了举选,我担心所产生的危害会很深:一来无论遐迩,都会惊恐惶遽;二来士东谈主都会嗅觉到饱食竟日。我听说古东谈主祈雨常常说这样的话:“是东谈主的失责变成了天灾吗!”如果说,东谈主失责足以变成天灾,至今,因天灾而罢停举选,则是让东谈主失责而招灾啊!

臣又闻:君者阳也,臣者阴也 (1) 。独阳为旱,独阴为水 (2) 。今者陛下圣明在上,虽尧舜无以加之。而群臣之贤,不足于古,又不成精心于国,与陛下齐心,助陛下为理。有君无臣,是以亢旱。以臣之愚,以为宜求纯信之士、骨鲠之臣、忧国如家、忘身送上者 (3) ,超其爵位,置在足下。如殷高宗之用傅说 (4) ,周文王之举太公 (5) ,皆桓公之拔甯戚 (6) ,汉武帝之取公孙弘 (7) 。清闲之余,时赐召问,必能辅宣王化,销殄旱灾。

【凝视】

(1)君者阳也,臣者阴也:君为阳,臣为阴。董仲舒《春秋繁露·基义》:“君臣、父子、爱妻之义,皆取诸阴阳之谈。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

(2)独阳为旱,独阴为水:此说源自董仲舒《春秋繁露·精华》:“大旱者,阳灭阴也。阳灭阴者,尊压卑也。”“洪流者,阴灭阳也,阴灭阳者,卑胜尊也”。

(3)骨鲠之臣:比方正直之臣。《史记·吴太伯世家》:“方今吴外困于楚,而内空无骨鲠之臣,是无奈我何。”忧国如家:忧念国是如同忧念家事。《汉书·翟方进传》:“君其孰念详计,塞绝奸原,忧国如家,务便子民以辅朕。”

(4)殷高宗之用傅说(yuè):据说傅说为傅岩筑墙之奴隶。殷高宗武丁梦得圣东谈主,名曰说,求于野。乃于傅岩得之,举以为相,国大治。

(5)周文王之举太公:太公,俗称姜太公。西周初年,被周文王封为“太师”,被尊为“师尚父”,先辅佐文王,后辅佐周武王灭商。

(6)皆桓公之拔甯戚:甯戚出身寒微,早年怀宝迷邦,曾为东谈主挽车喂牛。偶然为皆桓公所鉴赏,拜为医生,后又官授大司田,成为皆桓公的股肱之臣,与管仲、鲍叔牙等沿途辅佐皆桓公建立了“九和诸侯,一匡六合”的赫赫霸业。

(7)汉武帝之取公孙弘:公孙弘少时,家贫乏,曾为富东谈主在海边牧猪保管生活。年青时,他曾任过薛县的狱吏,因无学识,常出现罪恶,被免职。为此,他立志念书,苦读到四十岁。建元元年(前140),汉武帝即位,下诏访求为东谈主明慧通文学之东谈主。那时,公孙弘年已六十,他以明慧的名分去应征,被任命为博士。

【译文】

臣又听说:君为阳,臣为阴。如果唯独阳,就会出现旱灾;如果唯独阴,就会出现涝灾。而今陛下圣明,即便与尧舜比拟,也涓滴不差。但是群臣却不如古东谈主有贤德,又不成为国精心,与陛下齐心,匡助陛下管理六合。有圣明的帝王,却莫得贤臣,是以亢旱不雨。以臣之愚见,陛下应该广求纯善着实之东谈主、正直不阿之臣、忧念国是如同忧念家事、为陛下无私奉献的东谈主,造就他们的爵位,把他们安置在我方的足下。如同殷高宗重用傅说,周文王信任姜太公,皆桓公造就甯戚,汉武帝任用公孙弘。在赋予他们清贵空闲之余,常常召见照管,他们一定能够辅佐陛下,宣导教学六合子民,抹杀旱灾。

臣虽非朝官 (1) ,月受俸钱,岁受禄粟 (2) ,苟有所知,不敢不言。谨诣光顺门 (3) ,奉状以闻,伏听圣旨。

【凝视】

(1)朝官:朝廷的官员。亦指中央官员。写稿此文时韩愈为国子监四门博士,本年十二月,始迁监察御史。

(2)月受俸钱,岁受禄粟:唐朝官员有俸有禄,俸钱月发,而禄粟则年发。据王应麟《玉海》卷一百七十七:唐月俸之余,有食粮杂给,禄粟之外,又故意息资本,加以白直、执刀、防阁、掌固之类,悉许自用役使,潜有所输。白居易《初除户曹,喜而言志》:“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廪禄二百石,岁可盈仓囷。”廪禄,即禄粟。

(3)光顺门:宫门名。唐长安大明宫进出内廷的西偏门。龙朔三年(663)十月辛巳,高宗诏皇太子五日一至光顺门,监诸司奏事,小事决之。

【译文】

臣诚然不是朝廷官员,每月领受俸钱,每年给与禄米,只须有所了解,不敢不直言无讳。怀抱诚敬之心,来到光顺门,呈上此状,等待圣上裁断。

【评点】

茅鹿门曰:议论博大而气亦昌。

张孝先曰:东谈主材者,国之本也。因岁旱而停选举,不过为省费计耳。先言选举之东谈主集于京师,未有大费;此后极论东谈主之失责,足以致旱,欲东谈主主求贤致治以召天和。此因事纳忠之谈,必推至于尽此后已也。但以皆桓、汉武与高宗、文王比肩而言,此特行文趁势写出,学者合股不雅之可耳。

【译文】

茅坤评论谈:文章议论视域豁达,威望广博。

张伯行评论谈:东谈主才是国度的根底。因为赶上大旱之年,朝廷决定暂停科举磨真金不怕火,不过是为了简约开支结束。韩愈在这篇文章中,先说到参加科考的举子们集结到京城,不会产生太多的用度;此后又反复强调东谈主臣失责,足以导致六合大旱,希望君主向全六合搜集贤东谈主,如斯,也不错使天地和合,五风十雨。这属于因目前之事而献纳由衷于帝王的写法,如斯,必须将预见预见讲透,才肯放胆。文章只是将皆桓公、汉武帝、殷高宗、周文王比肩而写,这只是是把柄行文,趁势而写的,后世学者以合股的不雅点来看待就不错了。

上张仆射书 【题解】

张仆射即张建封,字本立。贞元四年(788),为徐州刺史徐泗濠节度使,贞元十二年(796)加检校右仆射。张建封草庐三顾,六合名士多乐归其门下。贞元十二年,宣武节度使董晋辟韩愈为不雅察推官。十五年(797),董晋死,汴军乱。韩愈携家东谈主避乱徐州,并被张建封荐为节度推官,这封书信恰是写于徐州幕中,时候为贞元十五年九月一日。

文章开篇言“受牒之明日”,明显,这封信是韩愈在张建封幕中言事第一书。而所言之事为“晨入夜归”之故事,这似乎莫得若干辩论的价值。杜甫在严武幕中曾写诗《遣闷奉呈严郑公二十韵》,其中有句“晓入朱扉启,昏归画角终。不成寻别业,未敢息微躬”。可见,藩镇之属,晨入昏归应是老例。韩愈之是以借此一端,大发其胸中磊磊落落、不可一生之气,办法是想让张建封知其志在义而不在利,从而待之以国士,而不与庸东谈主为伍。

九月一日愈再拜 (1) :受牒之明日 (2) ,在使院中 (3) ,有公差持院中故事节目十余事来示愈 (4) 。其中不可者,有自九月至来岁二月之终,皆晨入夜归 (5) ,非有疾病事故辄不许出 (6) 。那时以初除名不谏言。古东谈主有言曰:“东谈主各有能有不成 (7) 。”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抑而行之,必发狂疾 (8) 。上无以承事于公,忘其将是以报德者;下无以自强,丧失其是以为心 (9) 。夫如是,则安得而不言?

【凝视】

(1)再拜:拜了又拜,拜两次。古代一种默示敬意的礼仪。

(2)牒:授予官职的通知。《汉书·匡衡传》:“平原文学匡衡材智多余,经学绝伦,但以无阶朝廷,故随牒在远方。”颜师古注:“随牒,谓随选补之恒牒,不被超擢者。”

(3)使院:节度使公署。

(4)故事节目:又简称“事目”,犹言条例。《新唐书·李峤传》:“今所察按,准汉六条而膨胀之,则无不包矣,乌在多张事目也?”

(5)晨入夜归:据陈景云《韩集点勘》卷三:“少陵在严郑公幕府,其《遣闷呈郑公》诗中有'晓入昏归’之句,诗以秋日作,疑使院从事之晨入夜出,起九月,讫二月,乃那时幕府定制如斯。殆恐季秋后,晷短事繁,故限出入之制耶?公虽论此事,亦未闻见从,盖旧制难改也。”

(6)辄(zhé):则。

(7)东谈主各有能有不成:语出《左传·定公五年》:“王使由于城麇,复命,子西问高厚焉,弗知。子西曰:'不成,如辞。城不知高厚,小大何知?’对曰:'固辞不成,子使余也。东谈主各有能有不成。王遇盗于云中,余受其戈,其所犹在。’”

(8)狂疾:跋扈之疾。《国语·晋语九》:“今臣一朝为狂疾,而曰'必赏女’,与余以狂疾赏也,不如一火!”韦昭注:“言战斗为丧事,犹东谈主有狂易之疾相杀伤也。”

(9)丧失其是以为心:《孟子·离娄下》:“孟子曰:正人是以异于东谈主者,以其存心也。正人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东谈主,有礼者敬东谈主,爱东谈主者东谈主恒爱之,敬东谈主者东谈主恒敬之。”此处韩愈反其义而用之。

【译文】

九月一日,韩愈再拜:接到授予官职通知的第二天,在节度使公署里,有公差拿着公署的十余项条例来给我看。其中有我认为不对适的,有一条这样轨则:从本年九月份起到第二年的二月份止,公署里的东谈主员必须黎明入夜晚归,除非生有疾病、遇有事故,否则不许出院。那时因为刚刚接到任命,未便直言。古东谈主曾说过:“每个东谈主都有能作念到的和不成作念到的。”像这样的轨则,是韩愈我所不成作念到的。如果强制我方去作念,一定会发癫狂之病。真如斯,对上,不成为您作念事,浑然忘却如何答复您的恩光渥泽;对下,不足以自强,丧亏损我方的本心。有这样严重的恶果,我若何能够不把我的真确想法说出来呢?

欧美合集

凡执事之择于愈者 (1) ,非为其能晨入夜归也,必将有以取之。苟有以取之,虽不晨入而夜归,其所取者犹在也。下之事上,不一其事;上之使下,不一其事。量力而任之,度才而处之,其所不成,不彊使为。是故为下者不获罪于上,为上者不得怨于下矣。孟子有云:今之诸侯无大相过者,以其皆“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 (2) 。今之时,与孟子之时又加远矣,皆好其闻命而驰驱者,不好其直己而行谈者。闻命而驰驱者,好利者也;直己而行谈者,好义者也 (3) 。未有好利而爱其君者,未有好义而忘其君者。今之王公大东谈主,惟执事不错闻此言,惟愈于执事也不错此言进。

【凝视】

(1)执事:对对方的尊称。《春秋左传·僖公二十六年》:“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

(2)“孟子有云”几句:语出《孟子·公孙丑下》:“今六合地丑德皆,莫能相尚,无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孟子所谓“今六合地丑德皆”,其中“丑”即“类”,此句即韩愈所谓“今之诸侯无大相过者”。

(3)“皆好其闻命而驰驱者”几句:这几句话关涉儒家想想史中“义利之辩”的话题。《论语·里仁》载孔子曾说:“正人喻于义,庸东谈主喻于利。”孟子继而提倡以义制利、义利对立的不雅点,《孟子·梁惠王上》有:“王何苦曰利?亦有仁义云尔矣。”

【译文】

您之是以取舍我到您的幕中供事,并不是因为我能够黎明入而夜晚归,一定是看到我身上有别的可取之处。如果我身上有可取之处,尽管不早入晚归,我的可取之处依然存在。下属侍送上级,不应以通常的标准来条款;上级对待下属,也不应以换取的标准来条款。应当探究下属的推行智商,对于其智商之外的,不成免强他去作念。是以,作为下属就不会获罪于上级,作为上级也不会落得下属的牢骚。孟子曾经说过:现在诸侯之间比拟,并莫得太大的差别,主要原因在于,诸侯们都“可爱臣民听他们的教诲,而不可爱臣民反过来造就我方”。现在与孟子所处的期间比拟又愈加不如了,现在的东谈主都可爱那些奉命行事、汲汲驰驱的东谈主,而不可爱勇于径直表达我方的意见、践行谈义的东谈主。奉命行事者都是一些好利之徒,爽直行谈者则是好义之东谈主。莫得好利而又爱其君的东谈主,也莫得好义而又忘掉其君的东谈主。现在的王公大东谈主,也唯独您不错听取这类建议,也唯独我韩愈不错向您提这样的建议。

愈蒙幸于执事,其所从旧矣。若宽假之使不失其性 (1) ,加待之使足以为名,寅而入,尽辰而退;申而入,终酉而退 (2) 。率以为常 (3) ,亦不废事。六合之东谈主闻执事之于愈如是也,必皆曰:执事之好士也如斯,执事之待士以礼如斯,执事之使东谈主不枉其性而能有容如斯,执事之欲成东谈主之名如斯,执事之厚于素交如斯 (4) 。又将曰:韩愈之识其所依归也如斯 (5) ,韩愈之不谄屈于高贵之东谈主如斯 (6) ,韩愈之贤能使其主待之以礼如斯。则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也!若使随行而入,逐队而趋 (7) ,言不敢尽其诚,谈有所屈于己,六合之东谈主闻执事之于愈如斯,皆曰:执事之用韩愈,哀其穷,收之云尔耳。韩愈之事执事,不以谈,利之云尔耳。苟如是,虽日受令嫒之赐 (8) ,一岁三迁其官 (9) ,感德则有之矣,将以称于六合曰:心腹心腹!则未也。

【凝视】

(1)性:天性。

(2)“寅而入”几句:这几句中的寅时、辰时、申时、酉时,皆为地支纪时法。寅时指凌晨三点到五点,辰时指上昼七点到九点,申时指下昼三点到五点,酉时指下昼五点到晚上七点。

(3)率:都。韩愈《进学解》:“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

(4)素交:故友,旧友。《论语·泰伯》:“正人笃于亲,则民兴于仁;素交不遗,则民不偷。”

(5)依归:依靠。《尚书·周书·金縢》:“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

(6)谄屈:即“谄曲”,曲意助威。

(7)随行而入,逐队而趋:指随着众东谈主一谈。白居易《答山侣》:“冒热冲寒徒自取,随行逐队欲何为?”罗隐《偶兴》:“逐队随行二十春,曲江池畔避车尘。”

(8)令嫒之赐:据《史记·吕不韦列传》纪录,吕不韦养有食客三千东谈主,吕不韦让每位食客著所见闻,号曰《吕氏春秋》。书成,“布咸阳市门,悬令嫒其上,延诸侯、游士、来宾,有能增损一字者,予令嫒”。

(9)一岁三迁其官:据王楙《野客丛书》卷十五“千秋一日九迁”条:“《文选·任彦升表》曰:'虽千秋一日九迁,荀爽十旬远至。’李善注曰:'《东不雅汉记》谓:车丞相厉害寝郎一月九迁为丞相,日当为月字之误也。’仆谓李善注此,未为尽善。考《汉书》,高寝郎田千秋,讼太子冤,武帝立拜为大鸿胪。师古注:立拜者,立见而即拜之,言不移时也。谓千秋因此一言,霎时之间厉害寝郎超迁九级至大鸿胪,非谓一日之间九次迁除也。谓之一日,正不为失。李善误认此意,乃以一月九迁为丞相。又按《汉书》,千秋为大鸿胪,数月代刘屈氂为丞相,封富民侯。汉史谓千秋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盖以此也。则知千秋为相封侯乃在鸿胪数月之后。所谓旬月者,十月也,岂一月九迁为丞相哉?善盖引《东不雅记》之谬耳。”

【译文】

韩愈跟班您并得到您的宠幸,已有很万古候了。如果您能宽松待我,让我不亏损天性,颠倒对待我,让我充分展示我方,以博取名声,寅时入府,辰风景后退;申时再入府,酉风景后再退。如果以此为常态,其实并不影响公务。六合东谈主听说您如斯对待韩愈,都会说:张仆射如斯厚待念书东谈主;对念书东谈主如斯这般以礼相待;张仆射有如斯雅量,能够包容士东谈主,而又不使其更正天性;张仆射善于奖掖士东谈主,使其出东谈主头地;张仆射如斯这般厚待他的故交。六合东谈主又会说:韩愈如斯这般了解他所依靠的东谈主;韩愈如斯这般不曲意助威于高贵之东谈主;韩愈如斯这般有贤德,能让他的主东谈主以礼相待。如果这样,即便死于您的门下,韩愈也会心甘宁愿!如果让他跟在众东谈主背面,随行逐队,进言不敢效其忠诚,行事只为苟全我方而明火执械谈义,六合东谈主见此,都会说:张仆射任用韩愈,只是因为同情他穷困崎岖的处境,才收入府中结束。如斯,韩愈对待仆射,并非出于谈义,只是为了利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即便每天表彰令嫒,每年擢升九次,韩愈心中会有感德,而不会对六合东谈主说仆射是心腹。

伏惟哀其所不足 (1) ,矜其愚,不录其罪 (2) ;察其辞,而垂仁礼聘焉。愈胆寒再拜。

【凝视】

(1)伏惟:希望。

(2)录:记下来。

【译文】

韩愈希望张仆射痛惜韩愈的不足之处,同情他的愚鲁,不记他的罪孽;而是分析、体察他所说的话,同期施以良善之心,礼聘他所说的话。韩愈心胸胆寒再拜。

【评点】

茅鹿门曰:古之东谈主有言曰:“谈屈于不心腹者,而伸于心腹。”昌黎根气自由此。

张孝先曰:士正人中有蕴蓄,姑寄迹于旅进旅退之中,时东谈主未必能识也。如韩昌黎于张仆射是已!故因“晨入夜归”一事,大发其胸中磊磊落落、不可一生之气,欲使仆射知其志在义而不在利,待之以国士而不与庸东谈主为伍耳。其曰“直己行谈”,曰“言不敢尽其诚,谈有所屈于己”,则公之所蕴蓄以愿效于仆射者,岂与夫随行逐队之徒比哉?特其词气激越,如曰“死于执事之门无悔”云云,难免节侠余习,非士正人气象,学者亦宜知之。

【译文】

茅坤评论谈:古东谈主曾经说过:“谈义屈服于不了解我方的东谈主,却能够在了解我方的东谈主那里得到伸张。”韩愈的底气是从这里来的。

张伯行评论谈:抱材守谈的念书东谈主,暂时托身于芸芸众生之中,同期的东谈主们未必能够了解他。韩愈寄身于张建封幕府之中,恰是这样!因而,韩愈在这封写给张建封的信中,借“晨入夜归”一事,尽情表达了他郁于胸中的正大光明、不可一生之气,想让张建封了解我方志在义而不在利,并予以我方国士的待遇,而不肯与普通平凡之辈为伍。信中说谈“直己行谈”“言不敢尽其诚,谈有所屈于己”,可见,韩愈胸中所蕴蓄的甘心效力于张建封的意愿,岂肯与一辈庸众比拟呢?只是他的文章词气激越,致使说出“死于执事之门无悔”等等,难免有侠士习气,并非士正人的气象,后世学者应该了解这少量。

与孟尚书书 【题解】

孟尚书即孟简,字幾谈,德州平昌(今山东济南)东谈主。孟简工诗,尚节义。擢进士第,登宏辞科,累官至仓部员外郎。为王叔文所恶,寻迁司封郎中。元和四年(809),超拜谏议医生。元和十三年(818),为御史中丞,十四年(819),授太子来宾分司东都。元和十五年(820),贬吉州司马员外。孟简嗜佛,明于佛典。元和六年(811),奉诏与给事中刘伯刍、工部侍郎归登、右补阙萧俛等,同就醴泉梵刹,翻译《大乘本生心性不雅经》,孟简最擅其理。

韩愈于元和十四年因谏佛骨,被贬潮州。在潮州与僧东谈主大颠交游,遂有东谈主传言韩愈改奉释教。元和十四年冬,韩愈移官袁州。元和十五年,被贬吉州的孟简听闻韩愈稍信释教,移书赞之,韩愈答书以辩。孙琮《山晓阁唐宋八大众选·韩昌黎集》卷一云:“昌黎一滋行状,全在辟释教,尊孔孟,有功于吾儒,此书(指《与孟尚书书》)与《论佛骨表》归并隐痛。其行文妙在前幅,说得森严,后幅说得婉转。森严办全在几番引孔子、引《诗》、引《传》,写得直呼其名;婉转处全在几番顿挫,写得委憋闷曲,笔力奇矫。不但识见度越寻常,其行文亦非复意量所可测。”

愈白:行官自南回 (1) ,过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翰数番 (2) ,忻悚兼至 (3) 。未审入秋来眠食何似 (4) ?伏惟万福 (5) 。

【凝视】

(1)行官:唐代官名。指称受上官差遣,往来四方办公务者。

(2)番:张。苏轼《次韵宋肇惠澄心纸》之一:“诗老囊空一不留,百番曾作百金收。”

(3)忻悚:喜悦与错愕,又惊又喜。

(4)眠食:寝息和饮食。亦概指生活起居。

(5)万福:多福。祝祷之词。《诗经·小雅·蓼萧》:“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译文】

韩愈广告:收尾南边公干,复返朔方,经过吉州,接到您二十四日书写的几张信札,读后即有喜悦又有错愕。不知您入秋以来生活起居如何?这里祈祝你福寿双全。

来示云:有东谈主传愈近少信奉释氏 (1) 。此传之者妄也。潮州时,有一老衲号大颠 (2) ,颇明智,识预见预见,远地无可与语者,故自山召至州郭 (3) ,留十数日。实能外身段 (4) ,以理自胜 (5) ,不为事物侵乱。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以为难得,因与走动。及祭神至海上 (6) ,遂造其庐;及来袁州 (7) ,留衣服为别。乃东谈主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 (8) 。孔子云:“丘之祷久矣 (9) 。”凡正人行己立身自有表率 (10) ,圣贤行状 (11) ,具在方策 (12) ,可效可师。仰不愧天,俯不愧东谈主,内不愧心,积善作恶,殃庆自各以其类至 (13) 。何有去圣东谈主之谈,舍先王之法,而从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 (14) ?《诗》不云乎:“恺悌正人,求福不回 (15) 。”《传》又曰:“不为威惕,不为利疚 (16) 。”假如释氏能与东谈主为祸祟 (17) ,非守谈正人之所惧也,况万万无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东谈主哉?其行事类正人耶?庸东谈主耶?若正人也,必不妄加祸于守谈之东谈主;如庸东谈主也,其身已死,其鬼不灵。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诬也,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间哉?进退无所据,而信奉之,亦且惑矣!

【凝视】

(1)释氏:释迦的略称。亦指佛或释教。

(2)大颠:俗姓陈,一说姓杨。原籍颍川(今河南许昌),降生于潮州(今广东汕头)。大历中,与药山、惟俨同参惠照禅师于西山之阳,复同游南岳衡山,参石头希迁梵衲。贞元初,入龙川罗浮瀑布岩。七年(812),于县西幽岭下置灵山禅院以居,学者四集。元和十三年(818),韩愈谏迎佛骨,因而被贬至潮州,将大颠自山召至州郡,留十余日,后欲归山,作诗偈一首留别韩愈。著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释义》《金刚经释义》,皆不存。

(3)山:指灵山。据《广州通志》“潮州县”:灵山,在城西北五十余里。高五十余丈,周围十余里,下有卓锡泉。唐大颠禅师建亭于此,有留衣亭。

(4)外身段:即脱略于躯体之外。身段,即躯体。《庄子·天地》:“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身段,而庶简直?”王羲之《兰亭集序》:“或因寄所托,狂放身段之外。”

(5)以理自胜:以佛理自我克制。胜,有克制、截止之义。《孙子兵法·谋攻》:“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6)祭神至海上:韩愈文华集有五篇写于潮州的祭神文,均写于元和十四年(819)。据祭文可知,所祭之神为“太湖神之灵”。复据《广州通志》“潮州县”:太湖山,在城东南十六里,高约四丈,周围八里,南临大海,下有龙潭。

(7)来袁州:元和十四年十月,韩愈迁任袁州刺史。

(8)福田:释教语。释教以为供养布施、行善修德能受福报,犹如播撒田亩有秋收之利。谈恒《释驳论》:“是以知三尊为众生福田供养,自修己之功德耳。”玄奘、辩机《大唐西域记·摩揭陀国上》:“诚愿大王福田为意,于诸印度建立伽蓝,既旌圣迹,又擅高名,福资先王,恩及后嗣。”

(9)丘之祷久矣:语出《论语·述而》:“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坎坷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孔子明显不承诺子路向神明道喜的作念法。

(10)行己立身:即“立身行己”。指容身立命。

(11)圣贤行状:圣贤所成就的经国济世的功业。

(12)方策:文籍。

(13)殃庆:《周易·坤》:“积善之家,必多余庆;积不善之家,必多余殃。”殃,可怜。庆,福泽。

(14)夷狄:古时称华夏族以东部族为夷,以北部族为狄。后泛称除华夏族之外的各族。

(15)恺悌正人,求福不回:语出《诗经·大雅·旱麓》,孔疏:“喻子孙依缘先东谈主之功而起也,此经既言依缘先祖,故知下言'不回’者,是不违先祖之谈。”

(16)不为威惕,不为利疚:语出《春秋左传·哀公十六年》:“不为利谄,不为威惕。”意为不因利益而助威,也不因恫吓而胆寒。

(17)祸祟:苦难。一作“祸福”。《墨子·天志上》:“我欲福禄而恶祸祟。”

【译文】

来信说谈:有东谈主传言,韩愈近来有些信奉释教了。这是莫得把柄的讹传。我在潮州时,有一个年长的僧东谈主法号大颠梵衲,很明智,也懂得许多预见预见,在这样偏远的场所,莫得东谈主能够和我对话,是以我把他从灵山招至州郡,留他住了十多天。他的确是一个不为躯体所累、以佛理自我克制、不受外界事物滋扰的东谈主。我同他谈话,他诚然不统统明白我所说的话,关节是他的胸中莫得挂碍,我以为这辱骂常难得的,是以与他走动。等我到海上祭神,趁机拜访了他的居所;我移官袁州时,把一些衣服留给了他。这些都是东谈主之常情,并非崇信他们的佛法,而为我方求得福报。孔子说:“我很久以来在继续的祈祷。”大凡正人容身立命,都有我方的原则,圣贤所成就的功业,都记在文籍中,供后东谈主效法学习。能够作念到对上不负天,对下不负东谈主,对我方不亏心,蓄积善行,还是蓄积恶行,是祸是福,都会随行而至。这那里是抛弃圣东谈主之谈,舍去先王表率,为求一己之福祉而信奉外教之法的预见预见?《诗经》中不也说过:“有教养的正人,道喜不相悖先祖之谈。”《春秋左传》中也说:“不因利益而助威,也不因恫吓而胆寒。”假如佛能够通过苦难使东谈主颤抖,这并非坚守谈义的正人所发怵的,何况万万莫得这样的预见预见。那么佛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谈主呢?他工作的时势像正人呢?还是像庸东谈主呢?如果像正人,他一定不会将可怜潦草加在信奉谈义的正人身上;如果像庸东谈主,他的躯壳照旧死一火,他的阴魂也就不会灵验。况且天地之间,有许多神祇,这是笃信无疑的,这些神祇若何能够允许一些神鬼按照他们我方的好恶作威作福呢?进退都莫得把柄,而去信奉它,这也太糊涂了!

且愈不助释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说。孟子云:今六合不之杨则之墨 (1) 。杨、墨交乱 (2) ,而圣贤之谈不解,则三纲沦而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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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兽类也 (4) !故曰:“能言距杨、墨者,皆圣东谈主之徒也 (5) 。”扬子云云 (6) :“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 (7) 。”夫杨、墨行,正谈废,且将数百年,以至于秦,卒灭先王之法 (8) ,烧除其经,坑杀学士,六合遂大乱。及秦灭,汉兴且百年,尚未知昌明先王之谈。其后始除挟书之律 (9) ,稍求一火书,招学士,经虽少得,尚皆残缺,十一火二三。故学士多老死,新者不见全经,不成尽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见为守,分离乖隔 (10) ,不对不公。二帝、三王、群圣东谈主之谈于是大坏 (11) 。后之学者无所寻逐,以至至今泯泯也 (12) 。其祸出于杨、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废话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云尔 (13) 。其大经大法皆一火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何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 (14) 。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 【凝视】

(1)今六合不之杨则之墨:语出《孟子·滕文公下》:“杨朱、墨翟之言盈六合。六合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此句由此化出。杨、墨,指杨朱和墨翟。杨朱主张爱己为我,墨翟主张兼爱,这是战国时期和儒家对立的两个要紧的流派。

(2)交乱:交相为乱。

(3)三纲: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是封建总揽阶级为赞理其总揽制定的教条。语出《白虎通义·三纲六纪》:“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爱妻也。”九法:即九畴。据说是禹管理六合的九类大法。见《尚书·周书·洪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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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ù):马虎。

(4)几何其不为兽类也:意谓即使不是兽类又能出入若干呢?几何,出入若干。《孟子·滕文公下》:“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兽类也。”

(5)能言距杨、墨者,皆圣东谈主之徒也:语出《孟子·滕文公下》。距,通“拒”。

(6)扬子云:即扬雄,字子云,西汉辞赋家,有著名的《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长杨赋》四赋。博通群籍,曾仿《易经》《论语》作《太玄》《法言》。

(7)“古者杨、墨塞路”几句:语出《法言·吾子》。辟,驳斥。廓如,清楚貌。

(8)卒:终于。

(9)挟(xié)书之律:秦始皇所颁布的藏书禁令。依秦律,敢有挟书者,灭族。挟,藏。

(10)乖隔:犹抵触。

(11)二帝:指尧、舜。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或周武王。

(12)泯泯(mǐn):茫茫,漫无端倪。

(13)贵王贱霸云尔:儒家主张以仁义治六合,谓之王谈;反对以武力、刑罚、权势等进行总揽的粗鲁。

(14)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服左衽,言侏离,谓像那些不知谈礼制东谈主伦的少数民族一样。这应该是韩愈的文化偏见。左衽,我国古代某些少数民族的服装,前襟向左掩,异于华夏。衽,衣襟。侏离,描画语音难辨。

【译文】

韩愈不匡助佛家又摈弃它,这其中有需要评释的预见预见。孟子曾经说过:六合东谈主不是站在杨朱一边,就是站在墨子一边。杨、墨两家交相扯后腿,使得圣贤之谈昧而不解,三纲沦丧,九法马虎,礼崩乐坏,夷狄横行,如斯一来岂肯不使六合东谈主皆兽类呢!是以说:“能够辩论摈弃杨、墨之学的东谈主,就不错视为圣东谈主之教的信徒了。”扬雄曾说:“古时杨、墨之学充塞六合,孟子凭借其善辩的言辞加以摈弃,才使得圣东谈主之谈知道一些。”杨、墨之学横行,圣东谈主之谈废弛,这一风景持续了数百年的时候,到了秦朝,最终灭裂先王之法,烽火圣东谈主经典,坑杀向学之士,六合于是大乱。秦朝消一火后,汉朝兴起又近百年,尚且不知谈修习讲明先王之谈。自后才肃除秦朝的挟书刑律,向六合征求一火佚经籍,征召饱学之士,尽管得到了一些经籍,但大多残缺,有十分之二三的经籍照旧再也找不到了。秦火畴前的饱学之士多已老死,存在于他们头脑中的经籍也归于消一火,汉代书生照旧不成读到完整的经籍了,他们也就不成统统了解先王之事,各自守住我方所了解的不放,完整的经籍被割裂开来,书生抱残守缺,从不试图整合经籍,公之于世。尧、舜二帝、夏禹、商汤、周文王和稠密圣东谈主所素雅的正途遭到严重马虎。自后学者无所遵奉,到今天已愈加茫昧不解了。导致这场文化大难的原因是杨、墨之学鼎力横行,而莫得被有用制止。孟子诚然是一个圣贤,但由于莫得权势地位,也只可说一些空匮的话,这些话诚然很切合时弊,但对时弊的矫正又有什么匡助呢?尽管如斯,幸好有了孟子的这些话,现在的学者才知谈宗奉孔子,崇拜仁义,推尊王谈,而轻慢粗鲁。但是毕竟圣东谈主经典、先王之法照旧灭裂而无可挽救,断烂而不可打理,就像这样于千百中仅存十分之一,岂肯算得上是澄清了圣东谈主之谈呢?但是如果莫得孟子,咱们未必还在穿着夷族的衣服,说着夷族的语言呢!我之是以推尊孟子,并认为他的事迹不在夏禹之下,预见预见就在这里。

汉氏已来,群儒戋戋修补 (1) ,捉襟露肘,随乱随失,其危如一发引千钧 (2) ,绵绵延延,浸以微灭 (3) 。于是时也,而倡释、老于其间 (4) ,饱读六合之众而从之,呜呼,其亦不仁甚矣!释、老之害过于杨、墨,韩愈之贤不足孟子;孟子不成救之于未一火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呜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诚然,使其谈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又安得因一恣虐 (5) ,自毁其谈以从于邪也!

【凝视】

(1)戋戋:描画数目少。

(2)一发引千钧:古代三十斤为一钧。一根头发吊着千钧的重物,比方情况万分危险。

(3)浸:渐渐。

(4)释:指释教。老:指老子,其说为谈教所尊奉。韩愈《原谈》:“周谈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谈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

(5)恣虐:指贬官潮州。

【译文】

汉代以来,稠密儒生对颓残罅漏的经籍作念了一些修修补补的服务,但捉襟露肘,许多都随战乱而消逝了,圣东谈主之学的危殆局势好比一根发丝牵悬着千钧之重,又好比一缕游丝,绵延欲绝。在这一关节的时候,再来倡导释教、谈教,煽惑六合东谈主而信从他,唉!这也太不仁义了吧!释教、谈教所能带来的可怜要远远超过杨、墨之学,但是韩愈却莫得孟子的才能,孟子尚且不成在圣东谈主之学尚未消一火之前将其得胜挽回,而今韩愈反倒想在圣东谈主之学崩坏残存的今天海誓山盟,唉!他太不自量力了,而今他自己尚不成自卫,恐怕圣东谈主之学还莫得被挽回,他本东谈主却先死了!尽管如斯,如果圣东谈主之谈因韩愈而能够使后东谈主窥其梗概,那么,韩愈虽死于蛮荒,也莫得涓滴的怨尤!有天地鬼神在上,为我作证,我韩愈岂肯因为目前的周折,而毁弃我方一生霎时不离的圣东谈主之谈,转而信从邪门歪谈呢!

籍、湜辈虽屡赐教 (1) ,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获承命 (2) ,惟增惭惧,死罪死罪!愈再拜。

【凝视】

(1)籍:即张籍,字文昌,中唐诗东谈主,工乐府。详见新、旧《唐书·张籍传》。湜(shí):即皇甫湜,字持正。韩派古文家,《韩文公神谈碑》《韩文义冢铭》皆出于其手。详见《新唐书·皇甫湜传》。

(2)辱吾兄眷厚而不获承命:意谓承蒙写信照管信奉释教一事,诚然是对我的关怀,但我却不成除名。辱,谦辞,犹言承蒙。不获,不成。

【译文】

张籍、皇甫湜等青年,尽管我屡次加以赐教,不知谈他们如实能够不离我而去吗?有劳兄长端庄贪恋,不才却不成衔命而从,只增多了心中的忸怩,死罪死罪!韩愈再拜。

【评点】

茅鹿门曰:古来书自司马子长答任少卿后,独韩昌黎为工,而此书尤昌黎佳处。

又评:翻覆幻化,昌黎书当以此为第一。

张孝先曰:三代以下,学术分裂,异端蜂起,而释教尤甚。公既抗疏辟之,及贬潮州,乃与大颠往来,或者疑其屈吾谈以从彼。公特明其平生辟邪崇正大旨,以自附于孟子之后。读此书,正大光明如苍天日间。而彼邪淫之徒,所谓传灯公案者,犹以大颠往来、留衣为别之事,援昌黎为彼护法。噫,其亦诞妄甚矣!又按朱子《韩文考异》,谓此书嘉赞大颠之语,多为后东谈主妄为隐避,删省太过,失其正意。盖韩公之学,见于《原谈》者,虽有以识于大用之流行,而于本然之整体,则疑其有所未睹。且于日用之间,亦未见其有以存养省检而体之于身也。是以虽其是以自任者不为不重,而其平生用劲深处,终不离乎翰墨语言之工。至其好乐之私,则又未能卓然有拔于流俗。所与游者,不过一时之文人;其于僧谈,则亦仅得毛干、畅不雅、灵惠之流耳。是以身心表里,所立所资不越乎此,亦何所据以为息邪距诐之本,而充其是以自任之心乎?是以一朝流放,憔悴一火聊之中,无复平日饮博过从之乐,方且邑邑不成自遣,而卒然见夫瘴海之滨、异端之学,乃有能以义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之东谈主,与之语,虽不尽解,亦岂不足以荡涤情累,而暂空其滞碍之怀乎?关联词凡此称誉之言自不必讳,而于公所谓不求其福、不畏其祸、不学其谈者,初亦不相妨也。诚然,使公于此能因彼稊荑之有秋,而悟我禾稷之未熟,一朝翻然反求诸身,以尽圣贤之蕴,则所谓以理自胜、不为外物侵乱者,将无复羡于彼,而吾之是以自任者,益恢其多余步矣,岂不伟哉!

【译文】

茅坤评论谈:自古以来,书信的写稿自从司马迁《报任安书》以后,唯独韩愈撰写的书信可称得上工巧,而在韩愈的书信中,尤以这篇书信为佳。

又评论谈:这篇书信变化意外,韩愈书信应当以这篇为最好。

张伯行评论谈:夏、商、周以下,学术想想分裂不统一。多样学说纷然并起,其中尤以释教影响为大。在此之前,韩愈照旧向皇帝上书直言释教的危害,比及被贬至潮州,韩愈与大颠梵衲往来,有东谈主因此怀疑韩愈所持儒家之谈,照旧屈尊效力释教了。韩愈专诚标明我方一生批判邪说、崇拜正义的立场,并将我方所剿袭的谈统上接孟子之后。读完这封信,不错看到,韩愈一言一行,正大光明如苍天日间。而那些粗暴纵逸之徒,所说的大颠梵衲传法于韩愈的公案,仍然将大颠梵衲与韩愈辞别留衣为话头,将韩愈视为释教的护法东谈主。唉!这也太乖张了吧!把柄朱熹《韩文考异》,这封书信中所谓嘉赞大颠的语句,大多经后众东谈主胡乱避讳、删省太多、以文害辞,韩愈本来的预见反倒被覆盖了。韩愈自己的常识,体现在《原谈》中的,尽管能够强硬到正途之传承,对于东谈主类的要紧作用,但是,韩愈对于正途本来的完整容颜,似乎并莫得看明白。况兼在日常生活之间,也莫得看到他身膂力行,存心养性,自省自察。因此,尽管韩愈自发肩负的担子不可谓不重,但是他平生辛劳之处,最终离不开语言翰墨的限制。至于他我方个东谈主的偏好,也莫得卓然超出众东谈主之上。和他往复的,也不过那时有名的文东谈主;他所搏斗的僧东谈主、谈东谈主,也唯独毛干、畅不雅、灵惠之流的东谈主。因此从其身心素质、内谈外谈方面来看,其所据以援手的基础,不过乎如斯,又凭什么来消弭邪说、拒斥异端,从而担负起接续儒家正宗的重负呢?因此,一朝被贬流放,忧戚烦懑,百无廖赖,再也莫得平时宾客盈门、饮酒博戏的快乐了,合法郁郁不乐,无法遣怀之时,倏得在蛮瘴之地遇到秉持不同于儒家想想学说,况兼能够言之不详,超然于阳世万物之外的上东谈主,与他交谈,尽管不成统统了解其所持不雅点,难谈不成够藉此一洗心中阳世之牵累,清空胸中平素之滞碍吗?因此,韩愈在信中对佛、谈之东谈主的称扬赞颂也不必婉词,以及他所说的不因此而求福报、不因此而发怵可怜、不因此而修学其谈等说法,从一驱动就不相妨碍。即便如斯,韩愈如果能够以彼之长,补我之不足,并荟萃自己素质,阐发圣东谈主之意蕴,也不错达到以理自胜、不为外物侵乱者的田地,也就不会歆羡佛、谈想想了,而且完成我方所肩负的责任就会愈加挥洒自由,这样作念该有何等伟大啊!

与于襄阳书 【题解】

于襄阳名頔,字允元。贞元十四年(819)九月,以工部尚书为山南东谈节度使。山南东谈治所襄州,襄州汉称襄阳,故时东谈主称于頔为于襄阳。于頔以善待士东谈主知名于那时。韩愈这封信写于贞元十八年(802)七月。贞元十七年(801)秋冬之际,韩愈被任命为署理国子监四门博士。博士乃闲职,韩愈深感千里沦此职难展抱负,于是写信给于頔以求助引。

对于这封书信写稿结构之小巧,孙琮《山晓阁唐宋八大众选·韩昌黎集》卷一曾抽丝剥茧地分析此篇:“前半幅只是空谈,下半幅方入正文。然其妙处全在上半幅六七个周折,大意只是一句'相须殷而相见疏’者,其故在坎坷之有所负。秃笔行之,一句可了。看他先用提笔,将上之东谈主、下之东谈主,两两提倡,为第一周折。此下便可径直'是二东谈主’句,他却又用反笔写四句,作翻为第二周折。于是接写是二东谈主句,又用一呼一唤,不直说出为第三周折。此下又便可径直坎坷各负其能句,他却又用无可援,无可推,作一宕笔,为第四周折。于是接出上不颁下,下不谄上为第五周折。下用正笔总束二句为第六周折。又用反笔总束四句为第七周折。得此七个周折,便令东谈主如入武夷深处,迷不成出。后半幅只是一段写襄阳,一段写我方,末后一结更觉俯仰淋漓。”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 (1) ,谨奉书尚书大驾: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六合之望者为之前焉 (2) 。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 (3) ,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六合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好意思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是二东谈主者,未曾不相须也 (4) ,但是千百载乃一相见焉。岂上之东谈主无可援,下之东谈主无可推欤 (5) ?何其相须之殷而相见之疏也 (6) ?其故不才之东谈主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东谈主负其位不肯顾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穷 (7) ,盛位无赫赫之光 (8) ,是二东谈主者之所为皆过也。未尝干之 (9) ,不可谓上无其东谈主;未尝求之,不可谓下无其东谈主。愈之诵此言久矣,未尝敢以闻于东谈主。

【凝视】

(1)将仕郎:从九品,唐代文散官。守:唐代文武官员皆带散位以示品阶,其品阶与职位未必相应。凡品阶低而职官高者曰守。国子四门博士:从七品,唐代国度的造就管理机构和最高学府国子监所领官学有国子学、太学、四门馆等,皆有博士之职。

(2)先达:有德行常识的前辈。

(3)休光:光华,良习。

(4)未曾不相须也:意谓先达人与后进者彼此需要,彼此借势。未曾,未尝。相须,亦作“相需”。彼此依存,彼此互助。

(5)岂上之东谈主无可援,下之东谈主无可推欤:难谈是处上位的东谈主莫得举荐后进之东谈主,处下位的莫得值得推崇之东谈主吗。援,援引。膨胀为举荐。推,推崇。

(6)何其相须之殷而相见之疏也:意谓为什么他们热切地彼此需要但彼此遇合却是那样少呢。殷,盛。此处膨胀为猛烈,热切。

(7)戚戚:忧惧貌,忧伤貌。语出《论语·述而》:“正人精炼荡,庸东谈主长戚戚。”

(8)赫赫:显耀雄壮貌。

(9)干(gān):干谒,有所需求而请见。

【译文】

七月三日,将仕郎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恭谨地将书信呈给尚书大驾:念书东谈主能够享有有名而显赫于当世的,莫得一个不是依靠深孚众望的先进通晓之士为之荐引的。念书东谈主能够流传好意思名,光照后世的,也莫得一个不是依靠享有六合声望的自后者为之称颂的。莫得前辈荐引,后辈虽有好意思材也不成彰显于世;莫得后辈的赞颂,前辈虽有盛德也不成光耀后世。这两种东谈主未尝不彼此借势,但是千百年才能相见一次。难谈是处上位者莫得可援引的后进之东谈主,处下位者莫得值得推崇的东谈主吗?为什么他们彼此借势的心情如斯殷切,而相见的契机又如斯额外呢?原因在于,处下位者恃其才不肯有求于处上位者,而处上位者凭借他们的地位又不肯称扬处下位者。因此,才高者多因不得志而忧愁,而位高者也不成显好意思名于后世,这两种东谈主的作念法都是不对的。不曾去拜见,就不成说上头莫得不错依靠的东谈主;不曾去寻求,不成说底下就莫得值得保举的东谈主。我有这种看法照旧很真切,但未曾冒昧地将这些话讲给别东谈主听。

侧闻大驾抱不世之材 (1) ,特立而独行 (2) ,谈方而事实 (3) ,卷舒不随乎时 (4) ,文武惟其所用,岂愈所谓其东谈主哉?抑未闻后进之士有遇知于足下,获礼于门下者 (5) ,岂求之而未得邪?将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东谈主,未暇礼邪 (6) ?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愈虽不才,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东谈主 (7) ,大驾将求之而未得欤?

【凝视】

(1)不世之材:此指荒僻的才能。

(2)特立而独行:意谓立身行事卓而不群。特,出众,卓异。

(3)谈方而事实:谓守谈正大,行事切实不虚。

(4)卷舒不随乎时:意谓不与世沉浮、随风进退。韩愈对于頔的评价与历史事实不符。按:据《旧唐书·于頔传》,于頔是一个恣行唐突、视如草芥、拥兵自重、胁迫朝廷之东谈主。身后初谥曰“厉”,后虽由其子求诉穆宗改谥,仍可见那时公议。上此书后五年,韩愈自江陵法曹服役还朝,路过襄阳,作《至邓州北寄上襄阳于頔相公书》,再加誉好意思,谀扼制讳。

(5)门下:与上句“足下”皆指在权臣近旁。

(6)“岂求之而未得邪”几句:意谓是您求贤而未得其东谈主呢,还是您志在立功,专事报主,以致诚然遇到贤才却无暇顾及呢?

(7)恒东谈主:常东谈主。

【译文】

我听说您具有超卓的才能,立身、操行均卓而不群,谈德规定,工作求实,进退有度而不随机应变,文武官员依才而用,难谈您就是我所说的先进通晓之士吗?但是我还莫得听说有后进之士被您鉴赏且蒙您礼遇的,难谈是您寻求而莫得得到吗?还是您有志于立功立事,将元气心灵专注于答复君主,即使遇到了合适的东谈主才,而莫得时候以礼相待呢?为什么本应该听到您奖掖后进的音问,却很久莫得听到呢?韩愈尽管才能低下,但对我方的条款却不敢落伍于一般东谈主,我是不是您将要寻求还莫得寻到的东谈主才呢?

古东谈主有言:“先自隗始 (1) 。”愈今者惟旦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 (2) ,不过费大驾一朝之享而足也。如曰:“吾志存乎立功,而事专乎报主,虽遇其东谈主,未暇礼焉。”则非愈之所敢知也。世之龊龊者既不足以语之 (3) ,磊落奇伟之东谈主又不成听焉,则信乎命之穷也!

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如赐览不雅,亦足以知其志之所存。愈胆寒再拜。

【凝视】

(1)先自隗始:指纳士招贤从郭隗驱动。典出《史记·燕召公世家》:燕昭王即位,“卑身厚币以招贤者”。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

(2)愈今者惟旦夕刍米仆赁之资是急:对于我方的境况,韩愈《上考宏词崔虞部书》曾经言:“无僦居赁仆之资,无缊袍粝食之给。”刍米,此处犹言柴米。仆赁,即“赁仆”,雇佣仆东谈主。

(3)龊龊(chuò):经管貌,后怕虎貌。

【译文】

古东谈主曾说过:“请从我郭隗驱动。”我现在正为每天的柴米和雇佣仆役、租出用度而张皇,这不过破坏您一顿饭的用度就够了。如果您说:“我有志于立功立事,将元气心灵专注于答复君主,尽管遇到了合适的东谈主才,却莫得时候以礼相待。”这不是我韩愈所敢知谈的了。世上器量狭窄的东谈主既不足以向他们辩论这些话;心胸精炼、光明正大的东谈主,又不成听我的话,那么我的确命该困厄了!

谨献上畴前写的文章十八篇,如蒙您不雅览,也就不错知谈我的志向所在了。韩愈局促不安,再拜。

【评点】

茅鹿门曰:前半瑰玮拍浮,后半婉娈凄惨。

张孝先曰:莫为之前虽好意思不彰,莫为之后虽盛不传,古今歌颂以为名言。自余论之,以为理固如是;然上之东谈主当汲汲以求贤,而下之东谈主不可皇皇以干进,韩公合而言之,不几长众东谈主奔竞之心乎?且上之东谈主所贵汲汲求贤者,固欲与之修德讲学,以共成六合之务,守先王之谈以待后之学者,但非借后进之士,为之后以传其盛,而使之垂休光、照后世已也。苟以是而为心,则求贤之念固已屈于一己之私,而非圣贤正谊明谈之旨矣。关联词公之诵此言者,不知其何所本,而欲东谈主知其志之所存者,又不知其果何志也?姑存其文而论之如斯。

【译文】

茅坤评论谈:文章前半篇文辞壮丽、浸润畅快;后半篇则纡徐缱绻、凄婉动东谈主。

张伯行评论谈:莫得前东谈主的扶携,即即是东谈主才,也不成将才能展露给众东谈主;莫得后东谈主的称颂,即便生前享有有名,也不成为后世所知。这句话已被众东谈主歌颂,成为名言。在我看来,预见预见尽管是这样的,但是,如果居于上位的东谈主忙于延揽六合贤东谈主,居于下位的东谈主则整日驰驱于谋求作念官的路上,而韩愈将两者放在沿途来提倡,岂不滋长了六合东谈主追赶名利的心了吗?更何况居于上位之东谈主之是以崇拜并急于延揽六合东谈主才,本来是为了和他们沿途,提高谈德素质,讲论常识,联袂成就一番行状,将圣东谈主之谈传承给自后的士东谈主,而并非借助于后进之力,传颂我方的身后有名,让我方的良习勋业能够传之后世。如果怀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他延揽六合东谈主才就只是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相悖了圣东谈主先贤传承圣东谈主之谈的宗旨。不知韩愈所说的这些话源于何处,是想要让东谈主们了解他心存的志向,又不知谈这到底是何种志向呢?因此,收录韩愈的这篇文章,并进行了以上的评述。

上兵部李侍郎书 【题解】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时任监察御史的韩愈为揭穿权臣隐匿关中严重旱情的谣喙,秉顺利书《御史台上论天旱东谈主饥状》进上。因得罪了当朝权臣,被贬为连州阳山令。贞元二十一年(805),遇赦,被任命为江陵法曹服役。韩愈不甘于千里沦下僚,于永贞元年(805)给那时的兵部侍郎李巽写了这封自荐信。

李巽,字令叔,赵州赞皇(今属河北)东谈主。以明经补华州服役。后考中拔萃科,任户县尉。累迁至左司郎中,出任常州刺史。贞元中,任给事中、湖南不雅察使、江州刺史、御史医生等职。顺宗即位,任吏部侍郎。元和元年(806),任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协助杜佑负责宇宙财赋。不久代替杜佑之职,专任度支盐铁转运使。任职期间多所改创,财赋收入为之剧增,成为唐后期治绩突出的答理家。后迁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仍兼任使职。

十二月九日,将仕郎守江陵府法曹服役韩愈谨上书侍郎大驾 (1) :愈少鄙钝 (2) ,于风景都欠亨晓,家贫不足以自活 (3) ,应举觅官,凡二十年矣 (4) 。薄命不幸,动遭谗谤,进寸退尺 (5) ,卒无所成。性本好文学,因困厄悲愁无所告语,遂得究穷于经传史记百家之说,千里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行状 (6) ,而振奋乎文章。凡自唐虞已来 (7) ,编简所存,大之为河海,高之为山脊,明之为日月,幽之为鬼神,纤之为珠玑华宝,变之为雷霆风雨,奇辞奥言,靡欠亨达。惟是鄙钝欠亨晓于风景 (8) ,学成而谈益穷,大哥而智益困,擅自怜悼,悔其初心,发秃齿豁,不见告己。

【凝视】

(1)侍郎:据《新唐书·百官志一》“尚书省兵部”:“尚书一东谈主,正三品;侍郎二东谈主,正四品下。掌武选、舆图、车马、甲械之政。”

(2)鄙钝:猥琐不聪敏。自谦之词。

(3)自活:自求生涯。

(4)凡二十年矣:韩愈贞元二年(786)入京师,至永贞元年(805),计二十年。

(5)进寸退尺:语出《老子·六十九章》:“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

(6)砻(lóng)磨:磨治进修。

(7)唐虞:唐尧与虞舜的并称。亦指尧与舜的期间,古东谈主认为那时为太平盛世。《论语·泰伯》:“唐虞之际,于斯为盛。”

(8)风景:那时的政治,世事。

【译文】

十二月九日,将仕郎守江陵府法曹服役韩愈,恭谨地将书信呈给侍郎大驾:韩愈少小时猥琐不敏,对于世事全不认识,家谈贫乏,不成抚育我方,于是便参加举试,求得一官,到现在照旧二十年了。无奈我方运谈不好,很不红运,常常遭到诽语弹劾,宦途若有盈寸之进,遣谪之幅常达满尺,最终一生樗栎庸材。我天性喜好文学,由于常常处在困苦之中,悲愁之情,无东谈主倾吐,于是便以书为伴,深究于历代经籍传训、史家著作、诸子杂说,潜心于经籍传训之义,于句读之法反复琢磨,以圣东谈主行状相雕琢,并发奋著成文章。自尧、舜以来,历代文籍所存留的,像河海那样广大,像山脊那样巍峨,像日月那样光明,像鬼神那样幽冥,细微时像华好意思的珠宝,变化时好比风雨雷电,无论是奇异的辞句,还是深奥的言语,莫得欠亨晓运动。只是猥琐不敏,对于世事全不认识,尽管学有所成,所学之谈却难行之于世,随着年岁的增多,明智日渐衰减,常常背地痛惜悼伤,后悔当初所用的心想,比及头发落尽了,牙齿残缺了,仍然找不见一个了解我方的东谈主。

夫牛角之歌 (1) ,辞鄙而义拙;堂下之言 (2) ,不书于列传。皆桓举以相国,叔向联袂以上。关联词非言之难为,听而识之者难遇也!

【凝视】

(1)牛角之歌:《楚辞·离骚》:“甯戚之讴歌兮,皆桓闻以该辅。”王逸注:“甯戚修德不消,退而商贾,宿皆东门外。桓公夜出,甯戚方饭牛,叩角而商歌。桓公闻之,知其贤,举用为客卿,备辅佐也。”

(2)堂下之言:据《春秋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昔叔向适郑,鬷蔑恶,欲不雅叔向,从使之收器者而往,立于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将饮酒,闻之,曰:'鬷明也。’下,执其手以上,曰:'昔贾医生恶,取妻而好意思,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皋,射雉获之,其妻始笑而言。贾医生曰:“才之不不错已。我不成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扬,子若难过,吾几失子矣。言不不错已也如是。’遂照旧知。”

【译文】

甯戚扣牛角而歌,言辞鄙俗,表意粗劣;鬷明堂下之言,并不曾写在史传中。但是皆桓公却能听甯戚之歌,擢其为相;叔向闻鬷明之言,联袂登堂。可见,并非话有何等难说,难的是遇到能认真听并予以鉴赏的东谈主!

伏以大驾内仁而外义,行高而德巨,尚贤而与能 (1) ,哀穷而悼屈,自江而西,既化而行矣。今者入守内职 (2) ,为朝廷大臣,当皇帝新即位 (3) ,汲汲于理化之日 (4) ,出言举事,宜必施设。既有听之之明,又有振之之力,甯戚之歌,鬷明之言,不发于足下,则后而失其时矣。

【凝视】

(1)尚贤而与能:保举有才能的东谈主。与,通“举”。推举。

(2)入守内职:指李巽在顺宗即位后,入朝任吏部侍郎。

(3)皇帝新即位:指顺宗即位,改元永贞。

(4)理化:管理与教学。

【译文】

不才以为,大驾有良善之心,工作适当谈义,操行高尚,谈德崇厚,尊重贤东谈主,推举能者,悯恤穷愁者,同情冤屈东谈主,沿长江而西,照旧大驾教学。如今入京担任吏部侍郎,成为朝廷大臣,合法皇帝刚刚即位,恰是忙于管理六合、教学子民的时候,需要建言者与实施者,相关机构都需要成立。大驾既然有兼听之明,又有振起之力,若不成在身边发现像甯戚、鬷明一样的东谈主才,以后就会失去这样的契机。

谨献旧文一卷 (1) ,扶树教谈,有所明白;南行诗一卷 (2) ,舒忧娱悲,杂以瑰怪之言,时俗之好,是以讽于口而听于耳也。如赐览不雅,亦有可采。干黩严尊,伏增错愕。愈再拜。

【凝视】

(1)旧文一卷:指韩愈《原谈》等数篇。

(2)南行诗一卷:指韩愈南迁阳山令时所作诗。

【译文】

恭谨地献上一卷畴前写的文章,都是我我方所默契的匡扶教学、援手谈义的内容;并呈上南行诗一卷,都是舒徐忧愁、排解缅怀的内容,并混合一些怪异言辞,皆为世俗之好,为众口所诵,众耳所闻。如果蒙您不雅览,未必有可取之处。冒犯亵渎了您的庄严,心中错愕不安。韩愈再拜。

【评点】

张孝先曰:韩公生平实历见于此书。常识底蕴,固未易测其涯涘。其曰:“千里潜乎训义,反复乎句读,砻磨乎行状,而振奋乎文章。”其良好有实用处,学者当玩味于斯言。

【译文】

张伯行评论谈:韩愈一生的推行资格,在这封信中都不错看到。他的常识底蕴,本来就扼制易窥测全貌。韩愈曾说过:“深究于历代经籍传训、史家著作、诸子杂说,潜心于经籍传训之义,于句读之法反复琢磨,以圣东谈主行状相雕琢,并发奋著成文章。”这句话说得终点良好,有实用的场所,自后学者应当仔细体悟这句话。

上考功崔虞部书 【题解】

贞元八年(792)韩愈进士登科,未即授官,第二年又试博学宏词科于吏部。已得之,复被中书省所黜,韩愈遂上此书,向那时的考官表白心迹。

题一作“上考功宏词官虞部崔员外书”,沈钦韩云:题动作“上考宏词官崔虞部书”。按,沈说是。崔虞部,或云崔元翰。据《旧唐书·崔元翰传》《新唐书·文艺传·崔元翰传》,崔元翰,名鹏,以字行。举进士、博学宏词、贤才正人皆异等。独不载为虞部员外郎。考功,唐尚书省吏部官员名,有考功郎中、考功员外郎等。唐制,进士由礼部既登第后,须再试于吏部,然后据考核斥逐再命官。吏部之试,常常由考功郎中、考功员外郎主理,题中“功”字或即因此衍入。虞部,唐尚书省工辖下属机关,有郎中、员外郎等职。崔元翰其时以虞部员外郎之职兼领宏词科磨真金不怕火之官。贞元二年(786)为太常博士,迁礼部员外郎。贞元七年(791),转职方员外郎、知制诰。八年(792)春,与梁肃同荐韩愈、李不雅等登第。

韩愈这封信写于贞元九年(793),因受知于崔虞部,为表感激,遂致信于崔虞部。同期标明我方不同于一般的竞进士东谈主,竞进士东谈主所学为博取名利,名位既得,辄弃所学,我方则“行谈为学”“之死不倦”。

愈不肖 (1) ,行能诚无可取 (2) ;行己颇僻 (3) ,与时俗异态;抱愚守迷,固不识作念官之门。乃与群士争名竞得失,行东谈主之所甚鄙,求东谈主之所甚利,其为不可,虽童昏实知之 (4) 。如执事者,不以是为念,援之幽穷之中,推之高显之上。是知其文之或可,而不知其东谈主之莫可也;知其东谈主之或可,而不知其时之莫可也。既以自咎,又叹执事者所守异于东谈主东谈主,废耳任目,华实不兼,故有所进,故有所退。且执事始考文之明日,浮嚣之徒已相与称曰:某得矣,某得矣。问其所从来,必言其有自。一日之间,九变其说。凡进士之应此选者,三十有二东谈主;其所不言者,数东谈主云尔,而愈在焉。及执事既上名之后,三东谈主之中,其二东谈主者固所传闻矣,华实兼者也,果竟得之,而又升焉;其一东谈主者则莫之闻矣,实与华违,运与时乖,果竟退之。如是则可见时之所与者,时之所不与者之相远矣。

【凝视】

(1)不肖:不贤。

(2)行能:品行与才能。

(3)行己:谓立身行事。

(4)童昏:一丁不识。语出陆机《演连珠》:“是以利尽万物,不成睿童昏之心。”

【译文】

韩愈不才,品行智商的确莫得可取之处;立身行事也孤介,与众东谈主不同;抱守固陋偏见,本来就不了解参加宦途的大门。而今却与众书生沿途争名逐利,作念东谈主们所轻慢的事,却追求众东谈主所谓的可图之利,如斯很难成事,这个预见预见即便笨头笨脑之东谈主也很清楚。像您这样的东谈主,却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把我从幽昧穷愁之中援引出来,并推到显要的高位。是因为了解我的文章还过得去,而不了解我这个东谈主一无可取;或者是了解我这个东谈主还过得去,而不了解这样的东谈主在现在社会却是行欠亨的。我心中常常自责,又惊奇您所对峙的不同于一般众东谈主,因此不信托别东谈主的传言,信托我方亲眼所见,不被丽都的外皮所诱拐,更崇拜内在的素质,是以有所援引,也有所黜退。您主理磨真金不怕火的第二天,飘零喧嚣的东谈主们已驰驱宣告:某某考中了,某某考中了。问他们音问的起头,都说音问可靠。一天之内,他们屡次变化说法。进士参加殿试的一共三十二东谈主,传言中莫得提到的,也就几东谈主云尔,韩愈就在其中。比及您将录取的名单公布出来之后,三东谈主之中,有二东谈主在传闻中被提到,况兼是华实兼好意思者,最终实至名归,而且又高升了;而传闻中的另外一东谈主,由于名实不称,流年不利,最终被黜退了。由此不错看出,时运所取舍的与所松手的,两者有很大的差距。

然愚之所守,竟非偶然,故不可变。凡在京师八九年矣,足不迹公卿之门,名不誉于医生士之口。始者谬为今相国所第 (1) ,此时惟念以为得失固有天命,不在趋时 (2) ,而偃仰一室,啸歌古东谈主 (3) 。今则复疑矣!未知夫天竟如何,命竟如何?由东谈主乎哉?不由东谈主乎哉?欲事干谒 (4) ,则患不成小书,困于投刺 (5) ;欲学为佞,则患言讷词直,卒事不成,徒使其躬儳焉而不竟日 (6) 。是以劳想长怀,中夜起坐,度时揣己,废但是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7) 。

【凝视】

(1)今相国:指陆贽。陆贽贞元八年(792)四月以兵部侍郎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科名记》:“贞元八年,陆贽主司,试《明水赋》《御沟新柳诗》。”韩愈与李绛、崔群等二十三东谈主进士登科,其间多知名士,号“龙虎榜”。第:进士登科。

(2)趋时:谄媚先锋。白居易《陈中师除太常少卿制》:“不背俗以矫逸,不趋时以沽名。”

(3)而偃仰一室,啸歌古东谈主:描画安贫乐谈之状。偃仰,晏安貌。语本《诗经·小雅·北山》:“或栖迟偃仰。”

(4)干谒(yè):对东谈主有所求而请见。

(5)投刺:送达名帖。

(6)儳(chàn)焉:不安祥的样式。语出《礼记·表记》:“正人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竟日。”

(7)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语出《论语·子罕》,是颜渊称好意思孔子之语。言夫子有所创立,则又卓然绝异,己虽欲从之,无由得及。言己虽蒙夫子之善诱,犹不成及夫子之所立也。末,无。

【译文】

但是,不才所坚守的,毕竟不是偶然的,是以不成更正。我在京城一共有八九年的时候了,双脚从莫得置身过公卿家的大门,名字也莫得被士医生拿起过。驱动东谈主们误以为我是现任相国的门生,而那时我只是想着得失自有天命,不在于是否谄媚时东谈主之所好,于是处小房之中,俯仰啸歌,竟日与古东谈主相伴。而今,我不禁猜疑了!我不知闲聊究竟会怎样,命究竟会怎样?一切都是由东谈主来掌控的呢?还是并非由东谈主来掌控?想拜见闻东谈主以求延引,但苦于不成小字书写,困于不成送达名帖;想学巧言令色,又苦于口中迟钝,言词爽直,最终不成济事,枉费使我方竟日不得安祥。是以常常想虑萦怀,以至于夜半闲坐难眠,考量时会,揣测我方,终末还是回到正本的轨迹,即便我想鉴戒别东谈主的作念法,但那并非出于我的本心。

又常念古之东谈主日已进,今之东谈主日已退。夫古之东谈主四十而仕 (1) ,其行谈为学,既已大成,而又之死不倦,故其行状功德,老而益明,死而益光。故《诗》曰:“虽无熟谙东谈主,尚有典刑 (2) 。”言熟谙之可尚也。又曰:“乐只正人,德音不已 (3) 。”谓死而不一火也 (4) 。夫今之东谈主务利而遗谈,其学其问,以之取名致官云尔。得又名,获一位,则弃其业而役役于持权者之门 (5) ,故其行状功德日以忘,月以削,老而益昏,死而遂一火。愈今二十有六矣,距古东谈主始仕之年尚十四年,岂为晚哉?行之以继续,要之以至死 (6) ,不有得至今,必有得于古,不有得于身,必有得于后。用此自遣,且以为心腹者之报,执事以为如何哉?其信然否也?今所病者在于穷约,无僦居赁仆之资 (7) ,无缊袍粝食之给 (8) 。驱马外出,不知所之 (9) ,斯谈未丧,天命不欺,岂遂殆哉?岂遂困哉?

【凝视】

(1)四十而仕:语出《礼记·曲礼》“四十曰强而仕。”

(2)虽无熟谙东谈主,尚有典刑:语出《诗经·大雅·荡》。郑玄笺:“熟谙东谈主谓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属。虽无此臣,犹有常事故法可案用也。”熟谙东谈主,指有德行、劝诫丰富的长辈。典刑,即典章轨制。

(3)乐只正人,德音不已:语出《诗经·小雅·南山有台》。只,犹“哉”。德音,善言。

(4)一火:通“忘”。

(5)役役:分秒必争。

(6)要:探求,求取。

(7)僦(jiù)屋:租出房屋。

(8)缊袍:乱絮作念成的棉袍。《礼记·玉藻》:“纩为茧,缊为袍。”郑玄注:“纩,谓今之新绵也。缊,谓今纩及旧絮也。”

(9)驱马外出,不知所之:语出陶渊明《讨饭》:“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

【译文】

又常常想,古代的东谈主每天都有进步,现在的东谈主每天都在调谢。古代东谈主四十岁才出来作念官,其时,无论谈德素质,还是念书治学,都照旧卓然有成,古东谈主并不就此留步,其素质治学,一直到死,都不知倦怠,是以古东谈主所死力的圣东谈主行状,所完善的个东谈主功德,随着年事的增长,而愈发昌明,即便东谈主已死去,其想想学说愈发烛照后世。是以,《诗经》中曾说:“即便莫得熟谙之东谈主,但是仍有前东谈主留住的法典不错利用。”这是在说熟谙值得尊重。《诗经》又说:“正人真快乐呀,因为他的好意思名永恒流传。”这是在说东谈主身后,并不会被后东谈主所健忘。但是,现在的东谈主,追赶利益而松手圣东谈主之谈,他们研治常识,也不过是为了博取名声,最终达到参加宦途的办法。一朝取得名声,参加宦途,便根除了圣东谈主行状,而蝇营狗苟,驰驱在权臣之门,是以,他们的行状功德,日渐遗忘,销蚀殆尽,东谈主老之后愈发昏暴不辨,东谈主死之后,便很快被东谈主遗忘了。韩愈本年二十六岁了,距离古东谈主所谓驱动作念官的时候还有十四年,难谈时候算晚了吗?如果能够九死无悔地实行,至死都在探索,那么,所追求的功业,即便不在现在得到,也会与古代谄媚,即便不在生前得到,也会在身后得到。用这些话自我勉励,并将此作为对心腹恩光渥泽的答复,您以为若何样呢?我所说的话属实吗?现在我深感困扰的是穷困和贫贱,莫得租出房屋雇佣仆东谈主的钱,莫得添置旧袍购买粗粮的钱。每当骑马外出,常常心生苍茫,不知谈应该到那里去,如果圣东谈主之谈莫得沦丧,天降之命应当不欺众东谈主,这难谈不很危险吗?这难谈不堕入绝境了吗?

窃惟执事之于愈也,无师友之交,无久故之事 (1) ,无神色言语之情,卒然振而发之者,必有以见告尔。故尽暴其所志,不敢以默。又惧执事多在省 (2) ,非公务不敢以至,是则拜见之不可期,获侍之无时也。是以进其说如斯,庶执事察之也。

【凝视】

(1)久故:犹“素交”。老一又友。

(2)多在省:指常在尚书省。

【译文】

我暗里在想,您与我韩愈,莫得师友的交情,也并非素交之交,致使不曾谋面,也不曾晤谈,也就谈不上建立什么心情,但是您却忽然间将我从泯然众东谈主中援引出来,一定是您鉴赏我的某一方面。是以将我的心志尽量展现出来,不敢默然自守。又担心您平时多在尚书省,莫得公务不敢看望,是以无法拜见您,也无法听到您的教诲。因此,写下上头的一些话,进呈给您,希望能得到您的体察。

【评点】

张孝先曰:公受知于崔虞部,而其志则与竞作念官者不同,故自述其进学之切如斯。“不有得至今,必有得于古;不有得于身,必有得于后”。噫,此士之是以贵自强也!目前之穷约,何足为之留心哉?

【译文】

张伯行评论谈:韩愈受崔虞部恩光渥泽,他的志向与一般的竞进之士不同,韩愈因此写信给崔虞部很恳切地讲述我方所修习的学业。“念书东谈主只须信念坚毅,所追求的功业,即便不在现在得到,也会与古代谄媚到,即便不在生前得到,也会在身后得到”。噫!这就是念书东谈主以自强为贵的原因了。如果这样,即便目前穷困、贫贱,又有什么值得留心的呢?

与孟东野书 【题解】

孟东野,即孟郊,是中唐与韩愈皆名的诗东谈主。韩愈与孟郊相识于贞元八年(792),两东谈主一同参加这一年的科举磨真金不怕火,韩愈考中了,而孟郊却再一次落选。韩愈相等同情这位驰名遐尔、科途蹭蹬的诗东谈主,两东谈主也因此结下了一生的友谊。贞元十三年(797),韩愈、孟郊、李翱、张籍等东谈主皆聚汴州,他们一同游赏、唱酬,相等快意。次年,孟郊南归,汴州兵变,韩愈因外出公干,躲过一劫。随后便投靠徐州刺史张建封,不久被辟为推官。这封信就是写于贞元十五年(799)春徐州任上。从这封信不错看出,韩愈在徐州并不忻悦,不错说很孤寂,是以才格外想念好友。

与足下别久矣 (1) !以吾心之想足下,餍足下悬悬于吾也 (2) 。各以事牵,不可合并,其于东谈主东谈主,非足下之为见,而日与之处,足下知吾心乐否也!吾言之而听者谁欤?吾唱之而和者谁欤?言无听也,唱无和也,独行而无徒也 (3) ,辱骂无所与同也,足下知吾心乐否也!

【凝视】

(1)足下:敬辞,称对方。后专用为对同辈的敬辞。

(2)悬悬:挂念。蔡琰《胡笳十八拍》:“身回国兮儿莫知随,心悬悬兮长如饥。”

(3)无徒:莫得志同谈合的东谈主。徒,指同类东谈主。

【译文】

与您分辨很真切!以我想念您的心情来揣测您,知谈您也一定很挂念我。但是咱们都有世事牵绊,无法相聚,至于我身边的其他东谈主,是无法取代您的,却要天天与他们相见,日日与他们相处,您应当知谈我心中是否快乐!我说的话有谁去听呢?我的倡议有谁来应和呢?语言无东谈主听,倡议无东谈主反应,独自工作而无东谈主协助,辱骂对错也无东谈主赞同,您应当知谈我心中是否快乐!

足下才高气清,行古谈,处今世,无田而衣食,事亲足下无违 (1) ,足下之全心勤矣,足下之处身劳且苦矣。混混与世相浊 (2) ,独其心追古东谈主而从之,足下之谈,其使吾悲也。

【凝视】

(1)无田而衣食,事亲足下无违:意谓莫得田产,靠翰墨营生,侍奉母亲不失仪,很贡献。事,侍奉。亲,孟郊的父亲在他幼年时便已升天,故这里指他的母亲。对于孟郊侍奉其母之事,韩愈《贞曜先生墓志铭》曾言:“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东谈主之命来集京师……选为溧阳尉,迎侍溧上。去尉二年,而故相郑公尹河南,奏为水陆运从事,试协律郎,亲拜其母于门内。”

(2)混混与世相浊:意谓浑沾污浊与众东谈主沿途俯仰。《楚辞·渔父》:“圣东谈主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众东谈主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东谈主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混混,沾污貌。

【译文】

您才华简洁,气质清逸,行动适当古谈,生活在现在社会,家无一垄原野,却要经营全家东谈主的衣食,侍奉母亲仁至义尽,十分贡献,您的全心真实太勤勉了,您为人处世真实太操劳阻难了。东谈主生俗世,不得不为俗务羁绊,泯然众东谈主,但是您的内心却能够跟班古东谈主,您的处世之谈,不禁使我心生缅怀。

昨年春,脱汴州之乱 (1) ,幸不死,无所于归,遂来于此。主东谈主与吾有故 (2) ,哀其穷,居吾于符离睢上。及秋,将辞去,因被留以职事,沉默在此,行一年矣。到本年秋,聊复辞去,江湖余乐也,与足下终,幸矣。李习之娶吾一火兄之女 (3) ,期在后月,旦夕当来此。张籍在和州居丧 (4) ,家甚贫。恐足下不知,故具此白,冀足下一来相视也。自彼至此虽远,要皆舟行可至。速图之,吾之望也。春且尽,时气向热,惟侍奉吉庆。愈眼疾比剧,甚败兴,不复一一。愈再拜。

【凝视】

(1)汴州之乱:据程俱《韩文公历官记》:贞元十五年(799)二月,董晋薨,韩愈随晋丧出。“四日而汴州乱,愈家在围中。寻得脱,下汴东,趋彭城。愈从丧至洛,还孟津,渡汜水,出陈、许间,抵徐州”。

(2)主东谈主:指那时的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

(3)李习之娶吾一火兄之女:李习之,即李翱,字习之,韩派古文家。一火兄,指韩愈的叔父韩云卿之子韩弇。据洪兴祖《韩子年谱·世谱》引李翱曾记其岳父云:“弇文行修立。朔方节度请掌文牍,得秘书省校书郎,累迁监察御史。贞元三年,吐蕃弗肯盟,君于是遇难。”

(4)张籍:字文昌,韩愈的学生,与白居易、元稹等相友善,而韩愈尤重之。工乐府诗,以诗名那时。和州,州名,治所在今安徽和县。

【译文】

昨年春天,我逃走汴州之乱,幸运不死,却因此莫得依归,于是便来到徐州。这里的主座是我的故交,哀悯我的困厄,把我安置在符离的雎河畔上。昨年秋天,我准备告辞离开,由于被委以官职,便孤单地留在了这里,至今快要一年了。我准备到本年秋天,姑且离开此地,能藏隐江湖,是我向往的快乐,能与您沿途终老江湖,亦然我的红运。李习之准备迎娶我已升天哥哥的女儿,婚期就在后月,他很快就会来这里。张籍正在和州家中守丧,他家中十分贫乏。担心您不了解众友东谈主的现状,是以专诚一一讲述,也希望您能够来此地相聚。从您那儿到这里,尽管道路远方,但大多坐船即可到达。迅速预备一下,我期盼着您的到来。春天快要收尾了,天气拖沓热起来了,祝您家中长辈健康长命。我的眼病近来加重了,感到终点无奈,不再一一讲述了。韩愈再拜。

【评点】

茅鹿门曰:两情凄惨。

张孝先曰:公于一又友笃挚之情如斯。然不雅“才高气清”数语,东野之东谈主品,倏然出于尘俗之外,是以得公悬悬之想者,其故可想矣。

【译文】

茅坤评论谈:两情面感落索悲哀。

张伯行评论谈:韩愈对于一又友的心扉是如斯的竭诚、深厚。阅念书信中“才高气清”几句话,孟郊的东谈主品,转眼那超出于阳世之外,正因如斯,孟郊才使得韩愈牵记不已,其中缘由不错想见。

与崔群书 【题解】

崔群与韩愈同是贞元八年(792)的进士,两东谈主相知多年,相交甚深。韩愈对崔群有相等高的评价,这少量,在这封信中都不错看得出来。这封信大约写于贞元十八年(802),韩愈时任国子监四门博士,这恰是韩愈情绪较为低垂的一个时期,韩愈在信中也发出了世谈不公、天东谈主相乖、穷愁困窘的牢骚。及至元和十三年(818),韩愈因谏迎佛骨表,宪宗欲将其极法,那时帮韩愈说情的就有崔群。崔群认为“非内怀忠恳,不避黜责,岂能至此”?韩愈最终得到宪宗的留情,被贬潮州刺史。由此可见,韩愈与崔群的交谊如实非归并般,恰是因为有这样的死党心扉,书信中才有一些家常本体之言。

自足下离东都 (1) ,凡两度枉问 (2) ,寻承已达宣州 (3) ,主东谈主仁贤,同列皆正人 (4) ,虽抱羁旅之念 (5) ,亦且不错过活,无入而不自得。乐天知命者,固前修之是以御外物者也 (6) ,况足下度越此等百千辈,岂以出处近远累其灵台耶 (7) ?宣州虽称清冷高爽,然皆大江之南,风土不并以北,将息之谈,首先理其心,心闲无事,然后外祸不入。习尚所宜 (8) ,不错审备,小小者亦当自不至矣。足下之贤,虽在穷约 (9) ,犹能不改其乐 (10) ,况地至近,官荣禄厚,亲爱尽在足下者耶!是以如斯云云者,以为足下贤者,宜在上位,托于幕府则不为得其所 (11) ,是以及之,乃相亲重之谈耳,非是以待足下者也。

【凝视】

(1)东都:唐代以洛阳(今属河南)为东都。

(2)枉问:承蒙问询。

(3)寻承已达宣州:意谓不久又得到您的音问,知谈您已到达宣州。寻,不久。承,奉。宣州,唐代州名,治所在宣城(今属安徽)。

(4)同列皆正人:韩愈《送杨仪之支使归湖南序》:“愈在京师时,尝闻现在藩翰之来宾,惟宣州为多贤。某与之游者有二东谈主焉:陇西李博、清河崔群。群与博之为东谈主,吾知之:谈不行于主东谈主,与之处者非其类,虽有享之以季氏之富,不一日留也。以群、博论之,凡在宣州之幕下者,虽不尽与之游,皆着实而得其为东谈主矣。愈未尝至宣州,而乐颂其主东谈主之贤者,以其取东谈主信之也。”

(5)羁旅:淹留异地。

(6)乐天知命者,固前修之是以御外物者也:意谓欢然地纳降天谈对个东谈主穷通进退和性命长短等的安排,前代明慧的东谈主就是这样对待荣辱得失、布帛菽粟的。乐天知命,语出《周易·系辞上》。前修,前贤。修,好意思,贤。御,治。此处膨胀为对待。外物,身外之物。此指东谈主生中的功名富贵以及与之相关的多样千般的遭受。

(7)出处:出仕和隐退。灵台:心。《庄子·庚桑楚》:“不可内于灵台。”郭象注:“灵台,心也。”

(8)习尚:景况。

(9)穷约:穷困,贫贱。

(10)犹能不改其乐:语出《论语·雍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僻巷,东谈主不胜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11)幕府:戎行行军作战,以帐幕为府署,称幕府。后凡隶属的文臣,不管其是否兼管军事,皆称幕府。

【译文】

自从您离开洛阳,共有两次来信承蒙致意,自后知谈您已到达宣州,宣州刺史是一位良善贤德之东谈主,与您同事的东谈主皆为正人,尽管是客居异地,但还是能够过日子,对于外来的一切都能吩咐自由。乐不雅地对待运谈的安排,这本来就是前贤抵御外部滋扰的有用要领,何况您超越前贤成百上千倍,又岂肯因为出仕和隐退以及离京城的遐迩影响我方的心情呢?宣州尽管地势较高,景况也较凉爽,但毕竟在大江之南,习惯环境不同于江北,休养之谈,应当首先从养心的角度脱手,能够心中寂寥无事,才能不为外部俗事所扰。对于当地景况的变化,应当了然于胸,才能作念到哪怕小小的不适也隔离我方。以您的贤德,即便身处杳无东谈主烟,仍然不成更正乐谈之心,何况所居之地距离京城很近,您的官位很荣耀,俸禄也很丰厚,加之身边都是近亲至爱之东谈主!之是以说了这些话,是因为我认为您是一位贤东谈主,理当居于上位,现在寄身于幕府之中,不成说是梦想的处境,是以说了上头一些话,都是亲近您、垂青您的体己之言,并非泛泛的客套话。

仆自少至今,从事于往复一又友间,一十七年矣,日月不为不久;所与往复相识者千百东谈主,非未几;其相与如骨血伯仲者,亦且不少。或以事同;或以艺取;或慕其一善;或以其久故;或初不甚知而与之已密,其后无大恶因不复决舍;或其东谈主虽不皆入于善,而于己已厚,虽欲悔之不可。凡诸浅者固不足谈,深者止如斯,至于心所仰服,考之言行而无瑕尤,窥之阃奥而不见鸿沟 (1) ,明白淳粹,辉光日新者,惟吾崔君一东谈主。仆愚陋无所认识,然圣东谈主之书无所不读,其精粗巨细,出入明晦,虽不尽识,抑不可谓不涉其流者也 (2) 。以此而推之,以此而度之,诚餍足下出群拔萃,无须仆何从而得之也。与足下情义,宁须言此后自明耶!是以言者,惧足下以为吾所与深者多,不置白黑于胸中耳。既谓能粗餍足下,而复惧足下之不我知,亦过也。

【凝视】

(1)阃(kǔn)奥:即堂奥。此指想想的深处。畛(zhěn)域:界限,限制。《庄子·秋水》:“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限,其无所鸿沟。”成玄英疏:“譬东西南朔,旷远无限,量若虚空,岂有畛界限域也。”

(2)抑不可谓不涉其流者也:以渡河作譬,意谓我对圣东谈主之书,不成说莫得下过一番研讨的功夫。韩愈《进学解》云:“先生口络续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务得,细大不捐。”其《答李翊书》又云:“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不雅,非圣东谈主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想,茫然其若迷……然后识旧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

【译文】

我从少年到现在,与周围的一又友相往复,也有十七年的时候了,时候不成说不长;所往复相识的东谈主也有成百上千,不可谓未几;其中情同昆玉的也不在少数。有的因为共同濒临一件事;有的因为玩赏其才能;有的因为倾慕其善行;有的因为相识的时候长了;有的最先并不很了解,关系一下子密切起来,自后也莫得大的恶行,故而不再决定舍弃;有的本东谈主尽管不统统入于善流,但他待我不薄,是以,想悔交已来不足。大凡浅薄之东谈主本来不值得一提,交情深的也不过如斯,至于让我心中敬仰佩服,从言行中考量而莫得污点,想想高深让东谈主看不到涯际,所学明白隧谈,光辉日日更新的东谈主,唯独您一东谈主。我愚钝浅陋,所知未几,但是圣东谈主所著之书无所不读,其中良好者,粗大者,或了了,或婉曲、变化不定者,诸如斯类,尽管我不成统统了然于胸,但不成说莫得粗劣地触及。因此而推测,凭此而揣度,我确知您是平地风雷的东谈主才,不要问我是从那里得出的论断。与您的情义,若何需要言语来自我表白呢!之是以说这些话,主要担心您以为我更多关注深层的东西,反将不言而谕的东西弃置不顾。照旧说过能够梗概地了解您,而又担心您不了解我,这亦然不无缺的。

比亦有东谈主说足下诚无缺无缺 (1) ,抑犹有可疑者。仆谓之曰:“何疑?”疑者曰:“正人当有所好恶,好恶不可不解。如清河者 (2) ,东谈主无贤愚无不说其善,服其为东谈主。以是而疑之耳。”仆应之曰:“凤凰芝草,贤愚皆以为好意思瑞;苍天日间,奴隶亦知其明朗。譬之食品,至于遐方异味,则有嗜者有不嗜者;至于稻也、粱也、脍也、炙也 (3) ,岂闻有不嗜者哉?”疑者乃解。解不解,于吾崔君无所损益也。

【凝视】

(1)比:近日,近来。

(2)清河:地名,是崔氏一族的郡望,故以此代指崔群。

(3)脍(kuài):细切的鱼肉。炙(zhì):烤熟的肉食。此处脍炙泛指好吃好菜。

【译文】

近来,也有东谈主说尽管您的确无缺无缺,但还是有让东谈主大惑不解的场所。我问他:“有什么猜疑的场所?”怀疑的东谈主说:“正人应当有可爱的,也应当有不可爱的,爱憎不成不分明。好比崔群君,无论是明智的东谈主,还是愚蠢的东谈主,莫得东谈主不说他好的,莫得不敬服他的为东谈主的。但是作为普通的一个东谈主,这就让东谈主心生猜疑了。”我这样回答他:“凤凰和灵芝草,无论是明智东谈主还是愚蠢的东谈主都认为它们是好意思好镇静的东西;苍天日间,即便地位卑微的东谈主也知谈是崭新光明之物。好比食品,东谈主们对于来自远方的异乎寻常的风度,有的相等可爱,有的则不可爱;至于像稻米、谷粱、鱼肉好菜,难谈听说有不可爱的吗?”猜疑者于是明白了。别东谈主明白与否,对您本东谈主莫得任何影响。

自古贤者少,不肖者多。自省事已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 (1) ;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贤者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不贤者或至眉寿 (2) 。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无乃所好恶与东谈主异心哉 (3) ?又不知无乃都不省记,任其死生寿夭耶?未可知也。东谈主固有薄卿相之官、千乘之位,而甘僻巷菜羹者。同是东谈主也,犹有好恶如斯之异者,况天之与东谈主,当必异其所好恶无疑也!合于天而乖于东谈主,何害?况又时有兼得者耶!崔君崔君,无怠无怠!

【凝视】

(1)青紫:本为古时公卿绶带之色,因借指高官显爵。《汉书·夏侯胜传》:“胜每教诲,常谓诸生曰:'士病不解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王先谦补注引叶梦得曰:“汉丞相大尉皆金章紫绶,御史医生银印青绶。此三府官之极崇者,胜云青紫谓此。”

(2)眉寿:长命。《诗经·豳风·七月》:“为此春酒,以介眉寿。”孔颖达疏:“东谈主大哥者必有豪毛秀出者,故知眉谓豪眉也。”

(3)无乃:意为“莫非”“恐怕是”。默示委婉测度的口吻。

【译文】

自古以来有贤德的东谈主很少,莫得才能的东谈主却有许多。我从明白事理以后,所见到的贤东谈主大多生不逢时,而莫得贤德的东谈主却能相与居高官、加显爵;贤东谈主常常无法抚育我方,而莫得贤德的东谈主却能够志甘心满、自我玩赏;贤东谈主尽管得到卑微的官位,但就地便在穷困中死去,莫得贤德的东谈主却能够长命百岁。我不知谈造物者为什么如斯安排?莫非造物者的好恶与凡东谈主不同?或者造物者根底都不知谈谁是贤者、谁是愚者,一任其是死是活、是寿是夭?通盘这些,我都无法确知。本来就有鄙夷公卿之禄、宰相之位,而心甘宁愿居僻巷、食菜羹的东谈主。通常是东谈主,好恶仍然有如斯大的差别,何况天与东谈主,在好恶上有明显的互异,这是毫无疑问的!与天谄媚而与东谈主不同,又有什么妨害呢?更何况有时天与东谈主也会有换取的好恶!崔君,崔君,不要冷遇啊!不要冷遇啊!

仆无以自全活者,从一官于此,转困穷甚,想自放于伊、颍之上 (1) ,当亦终得之。近者尤衰惫;左车第二牙无故动摇脱去 (2) ;目视昏花,寻常间便不分东谈主神色;两鬓半白,头发五分亦白其一,须亦有一茎两茎白者。仆家不幸,诸父诸兄皆康强早世 (3) ,如仆者又不错图于久长哉?以此忽忽,想与足下相见,一谈其怀。赤子女满前,能不顾念!足下何由得归北来?仆不乐江南,官满便终老嵩下 (4) ,足下可相就,仆不可去矣。赞理孤高,慎饮食,少想虑,惟此之望。愈再拜。

【凝视】

(1)想自放于伊、颍之上:意谓想退隐归田。伊、颍,二水名。相传商汤的宰相伊尹曾居于此。据说许由听到尧欲禅让六合于己而用颍水洗耳。这里以二水比方藏隐。

(2)车:指牙根。

(3)诸父诸兄皆康强早世:韩愈的父辈和兄长辈多盛年早逝。诸父,指伯叔辈。诸兄,韩愈长兄会,死时年仅四十二岁。仲兄介,刚入仕即升天。其叔父云卿的犬子弇,死在吐蕃,年仅三十五岁。叔父仲卿的犬子岌,死时年五十七岁。早世,早逝,夭殇。

(4)嵩下:嵩山之下。嵩山,五岳之一,在河南登封北。

【译文】

我莫得办法抚育我方,在这里从事大官公差,反倒愈加穷困崎岖,常常想着将我方流放到伊水、颍水之上,推行上,这亦然最终的斥逐。近来尤其虚弱困窘;口中左侧第二颗牙,不知什么原因摇动衰败;眼睛也昏花不解,平淡便分辨不出东谈主的神色;两鬓的头发照旧白了一半,其他头发也白了五分之一,髯毛也有一两根斑白的了。我家不幸,诸君父辈和诸君兄长都在盛年离世,像我又岂肯乞求长命呢?因此失落动怒,想着有一天能够和足下相见,倾吐别后的想念。儿女尚小,还未离家,您远行在外,岂肯不惦牵记念呢!有什么原理才能让您回到朔方呢?我不可爱江南,收尾官宦生涯后便会至嵩山下养老,您来此地与我为邻吧,我不会离开此地了。希望您珍惜我方,瞩目饮食,减少想虑,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韩愈再拜。

【评点】

茅鹿门曰:大较昌黎与崔群相知深,故篇中情悃与诸篇不同。

张孝先曰:此书只是从肝膈中流出,想见公含毫伸纸时,心心相照,读之使东谈主增友义之重。

【译文】

茅坤评论谈:大略由于韩愈与崔群彼此间相等了解,因此在这篇书信中所流浮现的衷情,与写给其他东谈主的书信比拟,尤其不同。

张伯行评论谈:这封信是从肺腑中流淌出来的,不错设想,当韩愈含笔于口中进行构想时,铺开纸张进行写稿时,韩愈似乎与崔群志同志合,读罢这篇书信,不禁使东谈主愈加崇拜一又友之间的心扉。

与卫中行书 【题解】

贞元十五年(799)二月,宣武节度使董晋卒,汴军作乱,韩愈离汴往徐州依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十六年(800)夏,韩愈又离开徐州,西居洛阳。卫中行闻听韩愈再次免祸,以书慰问,韩愈作此书答之。

卫中行,字大受,祖籍河东安邑(今山西运城)东谈主。御史中丞卫晏之子,贞元九年(793)进士。贞元末,为韦夏卿东都留守司幕僚。元和年间,为礼部员外郎,累官兵部郎中、华州刺史等。长庆二年(822)十二月,入为尚书右丞。宝历二年(826)春正月,自国子祭酒出为福建不雅察使。太和三年(829)八月卒。

大受足下:辱书 (1) ,为赐甚大 (2) ,然所称谈过盛,岂所谓诱之而欲其至于是欤 (3) ?不敢当,不敢当!其中择其一二类似者而窃取之 (4) ,则于交友忠而不反于背面者少似近焉 (5) ,亦其心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则未敢自谓能尔也。不敢当,不敢当!

【凝视】

(1)辱书:谦辞。意指承蒙来信。

(2)为赐甚大:意指卫中行来信中对韩愈称誉过火。

(3)诱之而欲其至于是:韩愈在一又友间的书信往来中,最擅长作“推己及东谈主”之想,也即站在对方的角度,反向想考对方作何想想。

(4)窃取:谦辞。犹言礼聘、占有。

(5)交友忠而不反于背面:此句应为卫中行来信中的称誉之语。

【译文】

大受足下:承蒙来信致意,尽管您对我的恩赐很大,但是您对我的称扬太过广博了,难谈这就是东谈主们所说的引导他,而让他达到你所希望达到的磋磨吗?不敢当,实在不敢当!我姑且取舍其中一二条相似的拿来占为己有,那么,您说的交友忠诚而不报怨以德,梗概与我的交友原则左近,这不过亦然我心中所可爱的结束。因此,实施这一原则而不知倦怠,但不敢说我照旧达到了这一标准。对于您的称扬,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至于汲汲于高贵、以救世为事者 (1) ,皆圣贤之行状,知其智能谋力能任者也。如愈者,又焉能之?始相识时,方甚贫,衣食于东谈主;其后相见于汴、徐二州 (2) ,仆皆为之从事,日月有所入,比之前时丰约百倍 (3) ,足下视吾饮食衣服亦有异乎?关联词仆之心或不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于作念官者,亦将小行乎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 (4) 。

【凝视】

(1)汲汲于高贵、以救世为事:此句亦当为卫中行信中所言,韩愈以下文“不忘于作念官者,亦将小行乎其志”进行解读,说我方所汲汲者,并非“高贵”,我方不忘作念官,只是想以承续圣贤行状为志。此处可见出两东谈主田地的坎坷。若干年后,卫中行坐赃流放播州,合此而不雅,东谈主们并不感到愕然了。

(2)相见于汴、徐二州:贞元十二(796)至十四年(798),韩愈在汴州董晋幕中,贞元十五(799)至十六年(800),韩愈在徐州张建封幕。

(3)比之前时丰约百倍:据沈钦韩《韩昌黎集补注》:“《会要》九十一:大历十二年正月,厘革诸谈不雅察使、团练使及判官料钱。不雅察判官(都团练判官同)每月料钱五十贯文,支使每月料钱四十贯文,推官每月料钱三十贯文。巡官准不雅察推官例。已上每员每月杂给准时,估不得过二十贯文。”

(4)此未易遽言也:此句颇有些“谈不同,不相与谋”的意味。

【译文】

至于紧急地追求功名,把济众救世作为行状的,都是圣贤要作念的行状,知谈他们才能上能经营,况兼智商上足以胜任。像我这样又若何能够胜任呢?最先咱们相识的时候,我正很清寒,衣食要仰仗别东谈主的供给;自后在汴州、徐州相见,我都是任从事类的小官,逐日每月里都有些收入,比畴前渊博了大约百倍,您看我的饮食穿着有什么变化吗?可见我的志向并不在华衣好意思食之中,那么我之是以不成忘情于官吏之途的原因,是将要略为践行我方的志向。这少量扼制易一下子就能说得清楚。

凡祸福福祸之来,似不在我,惟正人得祸为不幸,而庸东谈主得祸为恒;正人得福为恒,而庸东谈主得福为幸。此其所为似有以取之也。必曰“正人则吉,庸东谈主则凶”者,不可也 (1) 。贤不肖存乎己,贵与贱、祸与福存乎天 (2) ,名声之善恶存乎东谈主。存乎己者,吾将勉之;存乎天、存乎东谈主者,吾将任彼而不消吾力焉。其所守者,岂不约而易行哉?足下曰:“命之穷通,自我为之。”吾恐未合于谈。足下征前世而言之,则知矣;若曰以谈德为己任,穷通之来,不接吾心,则可也。

【凝视】

(1)必曰“正人则吉,庸东谈主则凶”者,不可也:韩愈先后依附于董晋、张建封幕府。贞元十五年(799)二月三日董晋卒,仅四日而汴州军乱,韩愈因为送丧离汴而得免于军乱;十六年(800)五月十三日张建封卒,仅二日而徐州军乱,韩愈又因先至下邳而得避免。两次避免于难,皆在旦夕之间,是以卫中行致书慰问。“正人则吉,庸东谈主则凶”即是卫中行书信之说。但韩愈并不赞同卫中行之说。

(2)贵与贱、祸与福存乎天:《孟子·公孙丑上》云:“祸福无不我方求之者。”韩愈并非不知谈孟子所说的这句话,孟子所言为常态,韩愈荟萃我方在汴、徐二州的资格,所言为特例。

【译文】

大凡祸福福祸的到来,并不在于自己的原因,一般来说,正人得祸是不幸,而庸东谈主得祸为寻常;正人得福为寻常,而庸东谈主得福为红运。对比正人庸东谈主的一言一行,似乎有些预见预见。但是,一定要说“正人一定镇静,庸东谈主一定不吉”,则是莫得预见预见的。贤与不肖取决于我方,高贵与贫贱、苦难与福泽取决于上天的因素,好名声与污名声取决于东谈主为的因素。对于东谈主力能为的,我将会勉力去作念;对于上天所降、旁东谈主所加的,我会任凭它,而不会用我方的力量加以抗拒。我所坚守的原则,难谈不是通俗而且容易实行的吗?您曾经说过:“运谈的困厄与显达,都是由我方变成的。”我恐怕这种说法不成与谈谄媚。您如果援引前贤的弁言往行来劝服我,那么我就能够认识了;如果说将谈德作为我方的拖累,穷困或者通晓的莅临,不成让我动心,这样说就不错了。

穷居荒废,草树稠密,出无驴马,因与东谈主绝,一室之内,有以自娱。足下喜吾复脱祸乱,不妥安安而居、迟迟而来也 (1) !

【凝视】

(1)安安:安于环境或习惯。《礼记·曲礼上》:“安安而能迁。”孙希旦集解:“安安,谓快慰于所安,凡身之所习,事之所便者,皆是也。”迟迟:徐行貌。《诗经·邶风·谷风》:“行谈迟迟,中心有违。”毛传:“迟迟,舒行貌。”

【译文】

穷困崎岖居于荒废之地,草木繁盛稠密,出入无驴马可乘,因为与众东谈主拒绝,一东谈主在室内,自我文娱。如果您因我再次从祸乱中脱身而欢娱,就不应当自顾安居,而迟迟不来打听厚交了。

【评点】

茅鹿门曰:公之卓然自强处固在。

张孝先曰:祸福之来有应有不应,应者其常,而不应者其变也。正人岂能预筹之使必应哉?亦贵有以自信云尔矣。以谈德为己任,穷通之来不接吾心,非韩公见谈之明缘何及此。

【译文】

茅坤评论谈:韩愈卓然零丁之处从这封书信中就不错看得出来。

张伯行评论谈:祸福到来的时候,有应验的,有不应验的,应验者被认为是常态,莫得应验者常被认为是特例。正人难谈能够事先筹划,使斥一一定能够应验吗?也不过是以自信为贵结束。将发扬谈德作为我方的责任,无论穷困,还是亨通,均不成影响我方的情绪,若非像韩愈一样强硬到正途的真义,谁能够达到这样的田地呢!

答李翊书 【题解】

李翊,贞元十八年(802)进士。当年,韩愈曾向主理进士磨真金不怕火的陆傪保举此东谈主,李翊因得登科。李翊,生平不详。翊,一作“珝”。元和间为监察御史里行。丁忧离职,丧满,元和十四年(819)再为监察御史。历官户部员外郎、主客员外郎、许州宣慰使、御史中丞、湖南不雅察使。

韩愈此信为答李翊如何写稿古文之问而写。韩愈回来了我方写稿古文的劝诫:首先要研读三代两辛劳籍,全身心千里潜于其中汲取圣东谈主想想,但写稿时对峙陈言务去。然后,阔别旧书之正伪,既有剿袭又有扬弃。终末,经过多年的蓄积、教练,功夫臻于熟谙后文想泉涌。但还要省检是否醇正,去其不醇后才能独揽自如去写。韩愈认为写稿古文的根底素质在“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如斯才能气盛言宜。

对于本篇书信行文之特色,林云铭《韩文起》卷四分析谈:“李生以立言问于昌黎,不过欲求其文之工云尔,初未尝必以古之立言为期也。昌黎却就其所问,诘其所志,把求用于东谈主而取于东谈主伎俩,扬弃一边,而以古东谈主立言不灭处,辛劳取效。说过一番,然后把我方一生技艺,层层叙出。其曰'二十年’'亦有年’'终其身’等语,是'悔怨速成’注脚。其曰'不知为非笑’'笑则喜’'誉则悲’等语,是'无诱势利’注脚。至到手之后,尤须养气,寻根问底,所谓'仁义之东谈主,其言蔼如’,有当但是然之妙矣。末段以乐、悲二意,见得学古立言,必不成蕲用于东谈主而取于东谈主。耐得悲过,方期得乐来。原不敢以此加驳倒于其间,使众东谈主必从事乎此,但论其东谈主之志若何耳!此一篇之大旨也。其行文周折无数,疗养不穷,尽文章之致矣。”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 (1) ,而其问何下而恭也 (2) !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谈?谈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 (3) ?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 (4) ,焉足以知是且非耶?诚然,不可不为生言之。

【凝视】

(1)辞甚高:意谓李翊的文辞高于那时一般东谈主,即下文所谓“固胜于东谈主而可取于东谈主矣”。

(2)下而恭:辞谢恭敬。

(3)谈德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韩愈所谓谈德,内容很复杂,这里主要指仁义。韩愈论文,以立行动本,立言为表,谈主内,文主外。而要取得文学上的成就,必须从谈德素质脱手,是以他说“仁义之东谈主,其言蔼如”,主张“养根”“加膏”“气盛言宜”。

(4)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语出《论语·子张》:“子贡曰:譬之宫墙……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好意思,百官之富。”

【译文】

六月二十六日,韩愈复兴李生足下:你信中陈辞,立意高远,而你所求问的立场却又是那么谦善、恭敬!能够这样,谁不肯把立言之谈告诉你呢?你成为一个有仁义谈德的东谈主照旧为期不远了,何况写稿表述仁义谈德的文章呢?只不过我还是一个所谓望见孔子的门墙而并未炉火纯青的东谈主,怎足以阔别文章写稿的是或非呢?尽管如斯,还是不成不跟你谈谈我对为东谈主、为文的认识。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 (1) ,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东谈主而取于东谈主也,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耶 (2) ?蕲胜于东谈主而取于东谈主,则固胜于东谈主而可取于东谈主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悔怨其速成,无诱于势利 (3) ,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 (4) 。仁义之东谈主,其言蔼如也 (5) 。

【凝视】

(1)立言:谓著书而立其说。《春秋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豹闻之:'太上有树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灭。”

(2)抑不知生之志蕲(qí)胜于东谈主而取于东谈主也,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意谓我不知谈您的志向是追求文章写顺利于东谈主和被一般的东谈主所需要呢,还是想要作念一个古之所谓立言者?蕲,通“祈”。祈求。取于东谈主,即“为东谈主所取”。

(3)无诱于势利:那时官场和科举磨真金不怕火皆用时文(韵文),故韩愈说学古文便须“无诱于势利。”诱,招引。

(4)“养其根而俟其实”几句:韩愈在这里用了两个譬喻,将谈比作根和膏,将文比作实和光,形象地讲解了谈和文的关系。韩愈在《答尉迟生书》中云:“本深而末茂,形大而声宏,行峻而言厉,心醇而气和。”不错参看。

(5)仁义之东谈主,其言蔼如也:韩愈《原谈》:“泛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谈,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蔼如,和气可亲的样式。

【译文】

你对著书立言的看法是正确的,你所作念的和你所渴望的,很相似而且很接近了。只是不知谈你的“立言”之志,是希望胜过别东谈主而被东谈主取用呢,还是希望达到古东谈主立言的田地呢?希望胜过别东谈主而被东谈主取用,那你本来就照旧胜过别东谈主况兼不错被东谈主取用了;如果渴望达到古东谈主立言的田地,那就不要希望它能够很快完毕,不要被高贵利禄所衔尾,要像培养树木的根而等待它结子,就像给灯加油而等它放出光辉。根系稠密的果树,果实就能预期熟谙;膏油充足灯发出的光就亮堂。仁义之东谈主,他的文辞例必温厚慈祥。

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诚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不雅 (1) ,非圣东谈主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想,茫然其若迷 (2) 。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 (3) ,戛戛乎其难哉 (4) 。其不雅于东谈主,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旧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 (5) 。其不雅于东谈主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东谈主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 (6) 。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 (7) ,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诚然,不不错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云尔矣。

【凝视】

(1)三代两汉之书:这里主要指《尚书》《诗经》《春秋》等儒家经典。三代,指夏、商、周。对于我方的念书学习资格,韩愈《进学解》曾记述:“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不错参看。

(2)“处若忘”几句:描画在学谈与学文的进程中欲摒绝外慕、深造自得,却又未能达到时的若想若迷的情状。处,居止静坐。俨,神气庄重。

(3)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意谓写文章的时候,将心中所想动笔抒写,努力裁撤不合时尚。

(4)戛戛(jiá):辛苦坚苦。

(5)汩汩然:水激流貌。自后比方文想用之不竭或语言源远流长。

(6)浩乎其沛然:此言韩愈文章威望沛然如注。

(7)距:通“拒”。

【译文】

不过还是有艰苦之处:我所作念到的,我方也不知谈我方达到还是莫得达到古东谈主立言的田地。尽管如斯,我学习古文已有二十多年了。驱动的时候,不是夏、商、周三代及西汉、东汉的书就不敢看,不对乎圣东谈主志意的想想就不敢存留于心中,静处的时候像忘掉了什么,行交运好像遗失了什么,神情庄重好像在凝想想考,茫苍茫好像十分诱惑。当把心里所想的用手写出的时候,一定把那些贪污的言辞去掉,这是很辛苦的呀!把文章拿给别东谈主看时,不把别东谈主的斥责和哄笑放在心上。像这样有不少年,我还是不改我方的主张。这样之后才能识别旧书的醇正与作假,以及那些诚然正确但还不够完善的内容,当一切都明明白白爱憎分明了,务必去除那些不正确和不完善的,这才拖沓有了心得。当把心里所想的用手写出来的时候,文想就像泉水一样涌流出来了。再拿这些文章给别东谈主看时,别东谈主哄笑它我就欢娱,别东谈主称赞它我就担忧,因为文章里还存有别东谈主的预见和看法。像这样又一些年,然后文想才如江河之水,边远而来。我又担心文章中还有杂而不纯的场所,于是在确定文章的同期再提倡诘难、抉剔,平心定气地考核它,直到辞义都纯正了,然后才独揽自如地去写。即使这样,还是不成不加深我方的素质。行进在仁义的谈路上,漫游在《诗经》《尚书》的源泉里,不迷失于谈路,继续交其泉源,终我一生都会这样去作念。

气,水也;言,浮物也 (1) 。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虽几于成,其用于东谈主也奚取焉?诚然,待用于东谈主者,其肖于器耶?用与舍属诸东谈主 (2) 。正人则否则:处心有谈,行己有方;用则施诸东谈主,舍则传诸其徒,垂诸文而为后世法 (3) 。如是者,其亦足乐乎?其无足乐也?

【凝视】

(1)“气,水也”几句:韩愈以水和浮物作比,再次阐发谈与文的关系。气,在中国古代文学月旦中,气的观念相等复杂。韩愈所说的气,主要指东谈主的谈德素质以及借助于高尚的谈德从而在论理衡文、言志抒情时所具有的鼓胀充沛的心扉和威望。言,在这里兼指文句和声律两个方面。

(2)“诚然”几句:意谓那些期待文章为别东谈主所用的东谈主,不就像是一种器用吗?用与不消,权益操在别东谈主手中。肖,相像。器,器皿,器具。语出《论语·为政》:“子曰:'正人不器。’”

(3)垂诸文而为后世法:意谓写成文章流传下去,成为后东谈主的典范。垂,流传。

【译文】

文章的威望,就像水;文章的语言,就像浮在水上的东西。水势大,那么但凡能飘舞的东西大小都能浮起来。威望和语言的关系亦然这样:威望充沛,那么语言的短长与声调的坎坷就都会妥当。诚然如斯,难谈就敢说我方的文章接近得胜了吗?即使接近得胜了,对于现在的东谈主来说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尽管如斯,等待被东谈主任用的东谈主,梗概就像器物一样吧?用或不消取决于别东谈主。有德行的东谈主就不是这样:他们按照儒家的仁义之谈想考问题,我方行事也遵循儒家的表率;如果被东谈主任用,就把谈德常识施用到行状上,惠及众东谈主;如果不被任用,就把仁义谈德传给弟子,并写成文章流传下去,为后世效法。像这样,是值得欢娱呢?还是不值得欢娱呢?

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遗乎今,吾诚乐而悲之 (1) 。亟称其东谈主,是以劝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贬其可贬也。问于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为言之。愈白。

【凝视】

(1)乐而悲之:韩愈那时应考科目以及士医生中所流行的文学是骈体文,即韩愈《与冯宿论通知》所谓“俗下翰墨”,不是古文。作俗下翰墨不错博取功名高贵,是以韩愈纷扰于李翊作古文,不与世沉浮,不诱于势利,悲其难为众东谈主所用。韩愈《与冯宿论通知》云“但不知直似古东谈主,亦何有至今东谈主也”,“不知古文直何用至今世也”。《答尉迟生书》云“古之谈不足以取至今”,均可为参证。

【译文】

有志于学习古东谈主著书立言的东谈主太少了!有志学习古东谈主的东谈主,一定为今东谈主所松手,我实在既为他们欢娱,又为他们缅怀。我一再称赞这样的东谈主,只是为了勉励他们,并非勇于表扬那些不错表扬的东谈主,并月旦那些不错月旦的东谈主。向我请示为文之谈的东谈主有许多,探究到你的意图不在于功利,是以姑且对你讲这些话。韩愈复兴。

【评点】

唐荆川曰:此文当看顿挫疗养处。累累然如贯珠,其此文之谓乎?

茅鹿门曰:篇中云“仁义之东谈主,其言蔼如也”,即此中间又隔许多岁月阶级。只因昌黎特因文以见谈者,故犹影响,非心中技艺实景所谈故也。

又评:要窥作者为文,必如斯立根基。今东谈主乃欲以句字求之,何哉?

张孝先曰:读昌黎此书,其于立言之谈,本末表里,技艺节候,一一详悉。公之文起八代之衰,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者,夫岂偶然之故哉?

【译文】

唐顺之评论谈:阅读这篇文章应当寄望顿挫疗养的场所。流转连贯,好比穿线珍珠,说的不恰是这篇文章吗?

茅坤评论谈:文章中说到“仁义之东谈主,他的文辞例必是温厚慈祥的”,韩愈和文中所说的仁义之东谈主,其间未必存在须经过许多岁月修习才能达到的阶级的差距。因为韩愈只是借助写稿古文学悟圣东谈主之谈,是以,文章中所说的这句话,只是讲述这个预见预见,并非把柄目前推行情况而论的。

茅坤又评论谈:想要探究作者如何写文章,必须像文中所说的那样开垦根底的基础。现在的东谈主却希望仅通过在字句坎坷功夫,就不错达到古东谈主的田地,这是什么原因呢?

张伯行评论谈:读韩愈这封信,不错看到,他将著书立说的国法,主次先后,表里之别,分寸把抓,全部空洞地讲述出来。韩愈的古文将魏晋六朝以来颓败的文风振兴起来,让后世学者如仰望泰山北斗一样尊重他,这难谈是偶然的景况吗?

重答翊书 【题解】

这是韩愈文集收录的第二封写给李翊的信,应该是在第一封写完发出不久,收到李翊的覆信,韩愈遂就李翊覆信写成了这封信。对于这少量,通过信中“况愈之于生恳恳邪”语句,不错粗陋推知。

李翊来信今已不可见,据韩愈答信,可推知一二。韩愈信中有“苟来者,吾斯进之云尔矣,乌待其礼逾而情过乎”之句,可知李翊信中提到我方对待韩愈“礼不逾而情不过”,但韩愈并漫不经心。韩愈在信中主要先容了我方缘何如斯对待李翊。韩愈在信中接连利用四个反问句:“生之志求知于我邪?求益于我邪?其想广圣东谈主之谈邪?其欲善其身而使东谈主不可及邪?”这其中有对李翊的期许,更多的是对李翊的月旦。对韩愈的良苦全心,清东谈主储欣在《唐宋十大众全集录》平分析谈:“昌黎先生与东谈主论文,未有如前书之详且尽者。待李生为特异矣,知之深矣,尚汲汲于知而求待之异,故抑之。”

愈白李生:生之自谈其志可也,其所疑于我者非也 (1) 。东谈主之来者,虽其心异于生,其于我也,皆有意焉。正人之于东谈主,无不欲其入于善,宁有不可告而告之,孰有可进而不进也?言辞之不酬,礼貌之不答,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 (2) ,宜乎余之不为也!苟来者,吾斯进之云尔矣,乌待其礼逾而情过乎!

【凝视】

(1)其所疑于我者非也:大约李翊最先对待韩愈“礼不逾而情不过”,却得到了韩愈关注的回馈,我方不免感到猜疑。

(2)虽孔子不得行于互乡:典出《论语·述而》:“互乡难与言。鲁钝见,门东谈主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东谈主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互乡为地名,互乡之东谈主难与为言。有互乡之鲁钝往见孔子,孔子接见了他,门东谈主心生猜疑,孔子遂为其释疑解惑。孔子以为,东谈主有上进之心,即营救之;东谈主有净洁之意,即不必究其以往。李翊之惑与孔子门东谈主之惑相类,故韩愈以孔子互乡事比拟类。

【译文】

韩愈复兴李生:你表达我方的志向是不错的,但是,你对我的质疑是不对的。来拜访我的东谈主,尽管他们的想法可能与你不同,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到我这里,都有我方的意图。正人对于他周围的东谈主,莫得不希望他们能够成为行善之东谈主的,难谈会有不应当求告的东谈主而去告求,或是不错扶携的东谈主而莫得去扶携的吗?对于别东谈主的言辞不酬答,对于别东谈主的礼貌不还报,即即是孔子对互乡之东谈主尚不成如斯,我不那样作念亦然应该的!只若是来求告的东谈主,我只是尽我所能扶携他们一下结束,那里去探究对待他们的礼仪及心扉是否过分了!

诚然,生之志求知于我邪?求益于我邪?其想广圣东谈主之谈邪?其欲善其身而使东谈主不可及邪?其何汲汲于知而求待之殊也!贤不肖固有分矣,生其急乎其所自强,而无患乎东谈主不己知。未尝闻有响大而声微者也 (1) ,况愈之于生恳恳邪 (2) ?属有腹疾,败兴,不果自书。愈白。

【凝视】

(1)响:回声。《周易·系辞上》:“其除名也如响。”

(2)况愈之于生恳恳邪:指上一封韩愈写给李翊的信,出于淳厚之心。

【译文】

尽管如斯,我仍然不解白:你来有求于我,办法是求得我的认识呢?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教益呢?你念书肄业的办法是想阐明光大圣东谈主的仁义之谈呢?还是想独善其身,而超越于众东谈主之上呢?你为什么那么急于想得到别东谈主的认识,况兼想得到别东谈主不一样的待遇呢!贤与不贤本来就有各自的依据,希望你能够将更多元气心灵放在自我素质上,而不在乎众东谈主是否认识我方。我不曾听说过声息很细微,但是回声却很大的,更何况我对你不也一直很淳厚吗?近来我得了泻肚之疾,终点无助,不成对峙书写。韩愈复兴。

【评点】

张孝先曰:公前书告李生为文养气之谈,详且尽也。想李生不甚体会,而徒欲公不以众东谈主待之,故又答以此书。前段言接引后学之意:东谈主东谈主皆欲进之,而生乃求待之殊,则难免有徇外好高之病,恐难与于斯谈矣。故戒之曰:“生其急乎其所自强,而无患乎东谈主不己知。”即上篇悔怨其速成、无诱于势利之意也。噫,士辛亏得及公之门,闻公之论,不成想是以自强,而徒欲其待之殊,其殆非有志者耶?

【译文】

张伯行评论谈:韩愈在前一封写给李翊的信中,告诉李翊写稿古文需要养气的预见预见,说得相等空洞。韩愈担心李翊不成够深刻体会上封信的含义,而只是希望韩愈不要将其视为平淡之辈,因此又写了这封信。信的前段表达了接引后学的预见:东谈主东谈主都想高出,而李翊唯独想着取得不同于众东谈主的待遇,则不免于追求心外之理、好高骛远的弊病,如斯,恐怕很难默契韩愈所说的圣东谈主之谈。因此警告他说:“希望你能够将更多元气心灵放在自我素质上【MIJPS-024】生中出しあたりまえ 閉経してますから! 奇跡の美魔○ 栗原真希 55歳デビュー2013-02-21シュガーワークス&$Mister(シュ133分钟,而不在乎众东谈主是否认识我方。”也即上封信所说的“不要希望快速达成办法,不要为目前的利益所招引”。噫!念书东谈主有幸能够参加韩愈门放学习,倾听韩愈的高论,如果不成够探究在先生携带下尽快有所建树,只是希望得到先生不同于一般的待遇,这个念书东谈主一定不是一个有志向的东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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